第八十六章 暗卫被抢

“段”

靖王顿了顿,看清对方面孔时,立即收回手。

方才他只看背影,还以为是段钺,没想到是个女人。

他后退两步保持距离,取出锦帕擦了擦手指,态度瞬间就冷漠下来:“抱歉,认错了。”

段钺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滴水不露,惊恐地缩了缩身子,害怕道:“几位官爷,敢、敢问小女子犯了什么罪?”

靖王对除段钺以外的任何人都没什么兴趣,懒得开口。

徐林便上前,恶声恶气拿刀一指:“锦衣卫办案,此条街道已封,姑娘怎么还逗留在此?”

段钺吓得尖叫一声,眼泪哗哗,连声求饶:“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女子不知情啊,小女子再也不敢了!”

徐林心道,长得倒是和段十六那个小暗卫一般俊俏,胆子却这么小,哼。

当下油然而生一股子轻蔑,冷喝道:“还不滚!”

段钺一边柔弱抹泪,一边连连道谢,不动声色后退两步,旋即撒开脚丫子就狂奔。

他一跑动,风便吹来他身上浅淡的薄荷叶冷香。

靖王神色骤变,立刻抬头:“等”

人已经没影儿了。

徐林还在调笑:“这小娘们儿跑得倒挺快。”

靖王冷不丁扫他一眼,眸底阴鸷森冷:“闭嘴!”

徐林一愣。

怎么了啊,他又犯什么错了啊

段钺一溜烟飞奔下桥,跑到街口才气喘吁吁停下,累得扶腰。

段飞拿着冰糖葫芦上前:“四殿下带锦衣卫在此办一桩旧案,封了街,我被拦在此地。”

段钺喘了口粗气,点点头:“看见了,阵仗还不小。”

“四殿下没认出你么。”

段钺呵呵两声:“他一个眼瘸子,他认出个屁。”

段飞眉一横,把糖葫芦塞进他嘴里:“没大没小,不许随意顶撞主子。”

段钺不乐意地咕哝两句,又不敢顶嘴,一边嚼自糖葫芦一边问:“段初初又办什么旧案,我看关押的犯人里似乎有庄氏子弟。”

“听附近百姓说,是两年前一桩父女投河案,衙门当作自尽处理了,但坊间有传闻说那女子是被官家少爷强。暴,还怀了身孕,父女两人不堪羞辱才投河。”

段钺摸摸下巴:“怪不得,段初初抓的人就是庄贵妃她堂弟吧,我记得是叫庄晁,长安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游手好闲,荒淫无度,若是他倒也不无可能。”

段飞颔首:“先后贬斥贵妃、取缔盐铁营运权,紧接着又开始翻旧案,陛下这是准备拿庄氏开刀了。”

“庄氏结党营私,笼络朝堂半壁江山,老皇帝自然不可能容忍。”段钺幸灾乐祸地哼笑,“不过这块硬骨头可不好啃,老皇帝咬不动,就拿他儿子去试刀,段初初这回要碰钉子了。”

段飞一拍他后脑勺:“什么段初初,叫殿下。”

段钺委屈巴巴撇嘴,“哦”了一声。

两人回宫没多久,就有小暗卫来报,说四殿下来了,要见段十六。

段钺正趴在美人榻上看话本嚼亲嘴烧,舒服得不着边,压根懒得搭理,无所谓地一挥手:“不见,跟他说我睡了。”

小暗卫领了命出去禀告。

段飞放下手里缝了一半的衣裳,走过来抽走他的话本,一脸严厉:“整日躺着像什么样?还不滚去练功,你自己看看你武功退步了多少。”

段钺登时抱着腿哎哟哎呦:“疼啊,统领,在东厂受的伤还没好呢,疼疼疼”

段飞不为所动:“你伤的是手。”

段钺一顿,连忙换了手哎呦:“疼啊,疼死了,没法握剑,统领,行行好吧求您了。”

段飞面无表情看他演,艳丽眉眼恍如殷红的曼珠沙华,诱惑中透露一丝致命危险。

段钺讪讪放下手,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我、我错了”

段飞倒也没再逼他去练功,只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待在暗卫营。”

暗卫营并不是个好去处,夺嫡之争势在必行,到时候中立的暗卫营只会成为四方利用的对象。

段钺清楚其中利害,却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六皇子已经和他断绝关系,这时候再往上凑,一定会连累他。

三皇子与二皇子同出一脉,按剧情也是条死路。

靖王不考虑。

九皇子已经有段十二在身边,不需要他这个到处惹是生非的祸害。

想来想去都没处可去,段钺干脆一把抱住自家统领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统领!您不能不管我啊!”

段飞一脚把人踹出了门。

好在近几日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他待在暗卫营混吃等死,倒也没人管。

没两日,段钺便找机会,偷偷摸摸去看了眼六皇子。

段云裴自从上次晕倒,便被林贵嫔拘在宫里,资善堂也不准去,说是要调理身体,每日都泡在药罐子里。

段钺翻窗户进去时,他正侧躺在榻上,手里书看了一半睡着了。

光线昏暗,满屋子都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药味。

说是调理,可段钺却觉得,他脸色比之自己离开时还要差上几分。

原本算得上有婴儿肥的脸颊,这才短短几天就消瘦下去,苍白得连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都能瞧见。

段钺猜测他恐怕是在担心自己,便越发地愧疚。

身为六皇子的暗卫,他似乎从未有一天尽过自己的职责,每日不是在同狗王爷虚与委蛇,就是在拖累六皇子,不仅无法保护他,还要让他担忧。

“殿下,奴才实在愧对您”

段钺轻轻磕了个头,不欲扰他清梦,打算悄声离去。

未曾想六皇子浅眠,这番动静之下竟醒了,迷迷糊糊搭上他的手道:“十六,你回来了”

段钺鼻尖一酸,重重点头:“嗯,殿下,奴才回来了。”

六皇子眉头松了松。“我求四哥去救你,你看见四哥了么。”

段钺本想骂段初初两句,又担心六皇子受不住,便没多嘴,只温声道:“看见了,多亏了殿下,奴才才没有遭罪,谢谢殿下。”

六皇子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开口:“是四哥的功劳。”

“对,殿下说的对。”段钺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哄,“但殿下更厉害些,奴才感激不尽。”

六皇子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段钺见他神色疲惫,不由道:“殿下,您哪里不舒服么?奴才替您揉揉吧?”

“十六,四哥应该同你说了,你以后”他顿了顿,闭眼吸口气,“以后,都不是我的暗卫了,这些伺候人的事,你都不必再委屈自己去做。”

“怎么能算委屈,殿下,您对奴才有救命之恩,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六皇子睁开眸子,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十六”

小黄书适时“叮咚”一声:“【六皇子好感度80/100】,请爸爸继续加油哦。”

段钺怔了一会。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倘若他真的将六皇子的好感刷满到一百,那岂不就意味着六皇子会爱上他,到那时他该怎么办?

六皇子叹口气:“十六,是我对不住你。”

段钺慢半拍抬头:“殿下”

“你本就该是四哥的暗卫,是我将你强抢而来,令你二人生出嫌隙此后我放你自由,你自去投靠四哥便是。”

段钺急了:“殿下,奴才并不打算”

六皇子累了,软软地躺下,朝他眨眨眼:“十六,能替我念书么?等我睡着,你再走,好吗。”

段钺话堵在嘴边。

他其实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是徒劳。他这样的祸害,待在谁身边都会带来灾难。

段钺弯了弯眉眼,取过床头的读本:“好,殿下。”

段钺从六皇子宫离开,天边的雪飘得越发大了。

他在雪里站了一会,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正茫然沿着河岸走时,迎面碰上大内总管王霖。

“祖宗!十六大人!可找着您嘞!累坏杂家了。”

段钺扶住他:“怎么了公公,别急,您慢点说。”

“嗨,哪能不急,万岁爷急召您呐!”

老皇帝?

段钺客气询问:“敢问公公,陛下可说何事?”

“还不是司厂督,说什么都非揪着您不放,说您和吴征有关联,正要当庭对质呢!”王霖擦了把额头冷汗,“你快些来吧,这会儿早朝还没下,满堂文武等着呐。”

段钺眸光微闪,朝他拱拱手:“不巧,奴才这正要去出恭,可否劳烦公公稍等片刻?”

这若是其他事,推一推倒也无妨,可人有三急,王霖能怎么办,只能焦急道:“您快些,杂家先回去禀告,可不能耽搁啊!”

“奴才省的。”

等王霖一走,段钺便一个激灵狂奔到暗卫营情报司。

守门小暗卫一见他便道:“十六大人好,段七大人今日不在。”

“我不找他,你快给我查查,朱婵如今在谁手上?”

小暗卫困惑地歪了下头,便去翻案宗,过一会道:“十六大人,朱婵失踪了。”

“司乘雪近日和谁有来往?”

“很多,庄贵妃,七皇子,吴阁老,张尚书,还有”

段钺连忙做个“打住”的手势:“二皇子的人有么?”

小暗卫翻了一下,点头:“司厂督得了一枚罕见古玉牌,邀诸位同好前往观赏,二皇子也在其中。”

果然。

赏玉是其次,勾搭才是正事。

吴征和庄贵妃这步棋已经废了,司乘雪是想弃车保帅,名为对簿公堂,实质是要拆了庄贵妃老家啊。

段钺果断道:“派人去提醒统领,收回所有监视庄贵妃的暗哨,别让任何人发现。”

小暗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懵懂点头,就见这位小十六大人像阵风似的刮走了

此刻朝堂已然躁动不安,都在小声议论段钺之事。

龙椅前拉了一道帘,老皇帝坐在帘后,看不清神色。

靖王站在队伍前列,身侧是官袍加身的二皇子段云睿。

前几日边境爆发战乱,覃墨川以一敌百,带领一千人骑兵迅速评定暴动,捷报传回长安,老皇帝当即赐下封赏,段云睿也因此得入文渊阁当值,参与朝堂内务处理,如今官阶比之靖王这个小小从七品小旗大了不知凡几。

他看了靖王一眼,轻笑:“四弟,不妨打个赌如何。”

靖王侧眸:“赌什么。”

“就赌”段云睿顿了顿,意味深长:“段十六今日,花落谁家。”

靖王皱了下眉。

他不喜欢段云睿用这个轻佻的词称呼段钺。

“那二哥要输了。”他道,漠然转头看向殿门,“因为段钺,永远都是我的。”

段云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玄衣俊俏的少年,从雪中踏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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