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开学,沈怡好就高二了。

他成绩一直都不错,不过去年没拿奖学金,他爷爷住了一次院以后,沈怡好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学习比以前更认真了。

方镀现在和他关系好多了,甚至联系的和黎子嘉他们差不多频繁,方木有好几次以为方镀是来找自己的,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哥哥把沈怡好叫出来了。

方木这个人,有点坏心眼,嘴贱,但是很怂,他不敢惹沈怡好,也不敢惹他哥,不过和他哥撒撒娇还是可以的,每次他哥一去找沈怡好,回了家他一定要和方镀作一场,找方镀要点零花钱。

方镀的爸妈不是偏心,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是一样的疼爱,只是知道小儿子做事有点不靠谱,在钱方面会稍微控制一点,给的比他哥少一点,所以方镀比他有钱。

“方木,你多大了?”

方镀上学晚了一年,方木又上学早了一年,虽然兄弟俩只差了一级,却差了三岁,方木今年十五岁了。

“啊?我想想啊……”方木还真算了起来,他一向搞不懂什么虚岁实岁,方镀恨铁不成钢的:“你十五了,怎么和十岁小孩差不多?”

“我九十五也是你弟弟啊,”方木又没脸没皮地凑过来:“你对沈怡好都那么好!他还打过我呢,我都没说什么,你还不给我点钱补偿补偿我吗?”

方镀给他转了点钱,又想起来沈怡好为了两千多块急的大半夜在医院外面坐着的时候了。

方木拿了钱就不作了,跑出去疯玩了。

方镀心想,沈怡好要是有方木一半的命好就足够了,凭着他的天赋肯定会活的很精彩。

可沈怡好从来没羡慕过任何人。

沈怡好是有一股傲气的,一开始虚张声势,他自己不想让别人看扁。

虚张声势久了,他就当真了,他觉得他爷爷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头,身无分文都把自己供到今天,他凭什么就服软呢?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期中考试的时候他还真的拿了奖学金。

他们学校奖学金给的很大方,沈怡好这次拿了年级第八,比以前进步大了太多,拿了奖学金以后沈怡好拿出了几张,想请方镀他们吃饭。

他现在对着方镀已经不会有什么尴尬或者羞耻的感觉了,虽然两个人方方面面都差了太多,但他知道方镀是真的把他当做好朋友的,他也想对方镀好一点。

两个人平时在一起就是聊聊天,周末的时候偶尔方镀还会叫他出去吃饭,他见过几次方镀的朋友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他们喝酒,从来没劝过他喝,方镀只让他多吃点。

方镀知道他拿了奖学金,与有荣焉一样,和朋友们显摆:“沈怡好年级第八,厉害吧?”

“厉害厉害,你弟年级第几啊?”黎子嘉靠在墙上玩手机。

方镀踹了他一脚:“你去查查高二有多少人不就知道了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围的人都笑,黎子嘉也笑。

沈怡好说要请他们吃饭的时候,方镀想了想,答应了,不过去哪里他做主。几个人去吃烧烤,也不知道方镀从哪知道的地儿,味道特别好,几个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聊天,祝沈怡好学习越来越好,后来喝的有点多了,沈怡好也喝了一点。

方镀挨着沈怡好,他喝的最多,都有点迷糊了,他像个真正的大哥哥一样,语重心长地对沈怡好嘱咐了很多,他甚至说,以后你和方木就都是我弟弟。沈怡好知道他喝多了,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他收到的善意很少,方镀的又太昂贵,他想好好的珍藏起来,以后活的没有力气了,就拿出来想一想,自己也曾经被人这么真心地对待过。

期中考试过后还不到一个月,沈怡好正在上自习,右眼皮突然跳了好几下,他拿手指头按了按,又接着做卷子了。

班主任在前面批卷子,班级里特别安静,沈怡好本来在学习的时候是自动屏蔽一切声音的,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走廊里刚有声音响起来,他就听见了,不知道是谁在跑,跑的很急。

教室门被推开了,全班同学都盯着门口,是学校的教务处老师。

“沈怡好是哪个?”他扶了扶眼镜:“出来一下。”

沈怡好扔了笔站起来就往外跑,心跳的特别快,还被桌子拌了一下,教务处的老师带着他往外走:“你爷爷住院了,情况好像不太好,需要你过去一下。”

沈怡好一瞬间就觉得背后一冷,整个人都木了,上次出院的时候大夫说情况还很稳定,前几天自己拿了奖学金给他的时候,他还特别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饭,怎么突然就会情况不太好呢?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本能一样的强迫自己冷静,去了医院以后,大夫简单和他说了一下情况,沈怡好听不懂,呆呆地看着大夫。大夫可能看他一个小孩子可怜,告诉他老年病就是这样,稍微一不注意就很危险,而且他爷爷年纪很大了,这么多年操劳奔波,身体底子也不是很好,这次确实是有点凶险,还在急救。

沈怡好第一反应就是钱,他没带钱,也不知道家里剩下的钱够不够,又不敢离开这里去取钱,上次住院的病例和医保卡还在家里,学校的老师看他六神无主,赶紧安慰他:“你别着急,你爷爷好像是是邻居送过来的,也是邻居和医院说的联系学校才找到的你,你去问问邻居能不能帮帮忙回去取点东西?”

沈怡好没头苍蝇一样,在楼梯间找到了偷着吸烟的邻居,沈怡好愣了,没想到是他。

沈怡好和他爷爷住的还是平房,市区边上的一片贫民窟,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个邻居三十出头,孤家寡人,好像做的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平时也不太来往,沈怡好其实有点怕他。

“小好!”那个邻居自来熟似的招呼他:“怎么样了那边?”

“张叔,谢谢你,”沈怡好闻着烟味有点冷静下来:“还在抢救,叔,你能帮我个忙吗?”

邻居点点头让他说,沈怡好把钥匙给他,又告诉他自己家里的钱在哪,还有上次的病例,医保卡,求他帮忙带过来。

“钱啊?钱我拿过来了,不是在那个抽屉里吗,不交钱医院哪给你救人啊,”邻居从兜里掏了一堆单据还有剩下的几张钱塞给他:“别的我去给你拿啊,你在这等着吧。”

沈怡好已经有点懵了,这会才反应过来,他把东西抓在手里,又回抢救室门口等着了。

沈怡好木头人一样等了很久,等了个暂时抢救过来的结果,但是大夫说的很吓人,要观察四十八小时。

沈怡好刚松了一口气,邻居就来了,沈怡好要的东西都给他拿来了,还带了个灰突突的小本子。

“小好,给你,是这些东西吧?”邻居把东西递给他,沈怡好点点头,还没来得及道谢,邻居就说:“你这不行啊,这成什么事了?你一个小孩,卖血去啊?你快给你家亲戚打个电话吧,八百年不联系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怡好愣了,他不知道他爷爷还有什么亲戚,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们俩过的,可是邻居把那个灰突突的小本子递给他:“我也不认识这都是谁啊,你家柜子里藏着的,你挨个打问问吧。”

里面确实有几个联系电话,沈怡好一个一个地翻,都是座机,他心里也有点没谱,但是总要试试。

打了三个,都已经变成空号了。

一共也没有几个号码,沈怡好打到最后一个,其实已经有点放弃了。

没想到最后一个还真的有人接,沈怡好打起精神来,问:“请问您认识沈良友吗?”

对面好像回头问了句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说:“什么事啊?”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把事情说了,对面直接说:“你打错了。”

沈怡好其实本来也没抱太大期望,也没觉得多失望,可是过了一会,那个号码又给打了回来,这次是个老太太的声音,颤颤巍巍地问沈怡好医院在哪里,沈怡好报了地址,那个老太太就说明天会过去。

沈怡好整个人悬在半空中一样,出门去买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晚上十一点多还没吃一口饭。

方镀的电话,他已经记在心里了,他很想给方镀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可是这时候打,方镀肯定会不放心的赶过来,沈怡好不想大半夜的乱折腾人,忍着了。

长夜漫漫,沈怡好没舍得租五十块一晚上的床位,这个医院不像上一个似的什么都便宜,他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低着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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