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个五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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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ega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苍白的指节蜷曲着微微颤抖,指腹却因为寒冷而沁着异样的红。他咬牙把手塞到温热的脖颈,终于把冻到麻木的关节缓缓舒展。

雪落下来洒在浅灰色的卫裤上,滑了之后凝成的水珠却没有沁入衣料,Omega在门口坐了太久,于是起身的时候白雪皑皑的地面露出了一块深灰色台阶本来的颜色。

他知道贺诚年就在屋里,他甚至能透过窗户飘出来的鸢尾花信息素味道,知道alpha现在的心情因为他的到来而极度暴躁。他也知道敲到手指麻木的每一声他都能听到,可那个人一如三年前一样的心狠,从来不肯听Omega的半句辩驳。

辩驳这个词,在恨你的人词典里,叫做狡辩。

Omega刚走出去不到十步,甚至连别墅的院落都还没走出去,就接到了医院催款的电话,“周先生,这是曙光儿童医院财务科,截止2022年4月19日23时,患者周小溪的账户已欠费三万五千四百元。请您在三天内缴纳,否则将会暂停治疗方案。”

他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被雪花沾湿的鞋子沁到湿润,每一步都觉得凉意从脚底袭来。

“你们有病人缺肾源吗?能不能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他紧紧地拽着手机,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周先生,您这个请求太荒谬了。上次我就提醒您了,我们是医院财务科,只负责催收欠款。您如果真的资金上遇到难处,为什么不找找孩子的父亲,这么大的事你一个Omega怎么抗的下来。”电话那头的人话语突然软了下来,竟破天荒地为他出起了主意。“更何况……你自己也是个胃癌晚期的病人。”

“孩子的父亲……”他转过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捏紧的拳头指甲都扣紧了肉里,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急急说道:“我会尽快缴清的,再给我半天的时间……孩子现在不能离开医院,求求你们了……”

挂断以后Omega又回到刚才蹲着的台阶,那片干净的地儿已经被白雪覆盖,他看了一眼角落的摄像头,直直地跪了下去。

门开了,贺诚年铁青着脸立在门前,保持俯视的姿势,眼神里的鄙夷一览无余。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可是,贺诚年,你能不能借我五十万……救救我们的孩子……”Omega跪得笔直,眼神里没有半点被屈辱的黯淡,仰头和贺诚年说话的时候,倔强的神色就像当年他父母还不成落魄时的样子。

“我们的孩子?周何熙,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贺诚年忽然蹲下身子,抬高着他的下巴,压迫信息素把Omega遏制的全身发抖,他仔细端详他憔悴狼狈的模样,另一只手指用指甲剐蹭着Omega薄弱的未被标记过的腺体。

“你为了给野男人生孩子抛弃我,不过三年时间把自己弄得又老又丑,他却连个标记都不肯给你吗。五十万,你是能陪我睡,还是能给我打一顿泄恨,我凭什么给你这样的jian/人五十万。”鸢尾花信息素发出了苦味,像极了花谢后枯枝败叶的气息。

“打一顿,就能给五十万吗?”Omega努力克服AO压制,抬起头直视震怒的alpha。

“不能,但是睡一觉,或许……我会改变主意……”alpha把人直接抗上肩头,他以为Omega会剧烈的反抗让他放他下来,却没想到那人软下了身子,甚至唇瓣贴着他的后颈,随着每一步的晃动而似有若无地蹭着alpha的腺体。

他睡醒之后,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捏碎了。alpha不愿意标记他,却用犬齿把他腺体周围的皮肤咬的红肿不堪。

他下床的时候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棕褐色的实木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而床边有一张踩着鞋印的支票,大写数字写着“伍拾万元整”。他把支票放在贴着胸口的衬衫口袋里,缓缓撑着身子爬起来,靠坐在床沿边半晌才缓过神来。

出卖尊严和肉体赚来的钱,在汇入医院的账户时,像倾泻的溪水蜿蜒流入大海,连滴水声都没有就无影无踪。

周小溪出院的那天,揽着omega爸爸的脖子,怯怯地蹭着他的脸颊,说:“爸爸,溪溪以后,不生病。”

omega把儿子举高抱起,在空中转了一圈,放下来的时候身体的力气已经透支,苍白的面上带着红晕,说:“溪溪以后不用来医院了,我们家溪溪病好了,以后就是健健康康的宝宝了。”

“那爸爸呢,爸爸的病也好了吗?”周小溪捧着他脸颊,嘟起嘴巴吧唧有声地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问道。

omega不知该怎么回答,阳光顺着医院的大窗户打进来,晃得他迷了眼,他抱着儿子走过落满碎光的长廊,声音轻柔地说:“嗯。爸爸也好了。我们不用再来这里了。”

贺诚年就站在他们的身后,时隔三年,看到抛弃他的周何熙过的如此狼狈,他心里并没有畅快淋漓的舒坦,反倒因为看见周何熙瘦削却挺立的脊背而生出心疼。

他还记得那晚上,柔软的omega褪去外衣后,只剩下一把瘦骨,硌得他心口闷痛。他生怕自己动的狠了,身下的人就碎掉了。可藏不住任何温柔,又让alpha的颜面扫地。

于是这种又痛又恨的情绪把他逼疯,到最后他甚至都听不见omega的呼吸声。那人双眼发直地望着天花板,眼角簌簌落下的泪水才证明他活着。

就这样一路跟到了一栋破败的楼下,听着男人哄着小孩自己爬楼梯未果,抱着走几步就停下靠着墙壁喘气。他终于黑着脸冲了上去,把周小溪扛在肩上就往上走,冷声说了句:“几楼?”

“六楼。”omega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他深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如果再抱着二十多斤的孩子爬上去,可能命就交代在楼梯间了。

他还不能死,他死了,孩子怎么办?

周小溪见是爸爸认识的人,也不再挣扎,他乖顺的趴在alpha的肩头,闻着他腺体传出来的鸢尾花香味,深吸了一口说:“爸爸,叔叔好甜。”

两个成年人闻声停住,周何熙不知道竟还会有这样命运的重叠,在他年少初识alpha的时候,也放肆地说过一句:“哥哥好甜。”

屋子是与人合租的,客厅是公用,只有一间不到五平米的小房间属于父子俩。alpha进去甚至都转不过身,气恼把门背后的衣架踢开,说:“五十万连个房子都租不起?”

“给孩子治病了,还剩一千三百快,你看要不要还给你?”omega下意识地去翻刚才提回来的口袋,认真的把所有票据摊在床上。

“你就不会多要点?装可怜的样子很恶心,你知道吗!”他说的话难听,却一把把omega拽过来紧紧抱住。像是生怕他又被自己气跑了一样,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

孩子睡在床的另一角,他看不到自己的omega爸爸又被欺负哭了,那人红着眼框却倔强有骨气地说:“你的钱,只能花在小溪的身上。”

alpha被他这样子气到,扯着他的衣领,露出了光洁的锁骨。他低头就在上面又咬了一个牙印,闷声憋了很久才挤出来一句:“那就多睡几次,拿钱给他买套房子,你陪他住进去。”

omega捏着alpha的衣角,想拒绝的话都到嘴边又生咽了下去,最后带着哭腔的应了一声:“好。如果您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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