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审讯
不过，这种等待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坐落在军舰里的医疗室就冲进来一批全副武装看不到长相、胸前还佩戴着皇室禁卫军徽章的士兵。
这群人目标明确，乔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躺着莱利的医疗舱就被他们动作敏捷的抬起来。
乔安看到他们不由分说地要带走莱利，立刻站了起来，“你们要带殿下去哪儿？！”
没有人回答他，他甚至没有完全站起来，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将枪口对准他，接着他的肩膀就被人狠狠扣住，整个人被迫压在地上。
乔安抬起头，那个拿枪对着他人仍没有放下警惕，冷声对他道：“准将阁下，你因为涉嫌大皇子殿下的死与有关，现在请跟我走一趟吧。”
说是“请”，其实根本不给乔安的辩解机会，在被带离的过程中，乔安一路看过去，发现军舰上属于他的人全部消失了，到处都是禁卫军的人，到了户外，转移到另外的飞行舰中，乔安发现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不管是天空还是地面上，都有身着漆黑制服的禁卫军的身影。
大皇子死了？乔安的大脑慢慢开始转动，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对于一个以君权为制度组建起来的庞大帝国，很难说对于现在的皇帝埃德加陛下来说，一颗普通的行星能不能比得上他的孩子。
毕竟埃德加陛下的孩子已经很少了，死的还是皇长子，这件事比起天月星的反叛，会更让整个帝国震动。
现在还不止，长子突然逝世，最喜欢的小儿子也陷入了重伤，生死未卜，埃德加陛下不发火才不正常。
他会怎么对待这次参战的人？乔安抬起眼眸，观察着看管他的禁卫军士兵，然而这群士兵训练有素，连脸都没露，坐在舱内，姿势一动不动，乔安只能放弃，靠坐在椅子上。
很快，飞行舰升到外太空，乔安被交接了出去，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单人间的审讯室里。
他的双手被金属手铐锁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也被粗暴的换了下来，身上的通讯器、手枪和任何能够引起混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关押他的单人间面积狭窄，没有床，没有卫生间，室内只有一盏亮度很低的灯，乔安只能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一开始没人提审他，在这个狭窄逼仄的空间里，乔安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没有水、没有吃的，甚至不给他排泄的地方。
在这种环境下，乔安很怕失去对于时间的掌控，他开始数着自己的心跳声，靠心跳声来掌握着粗略的时间。
在他感觉过了大半天的时候，房间内突然响起了极其刺耳的噪音声音，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管乔安怎么捂住耳朵，那些噪音都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刺激着他耳膜。
仿佛是几百个人用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在最繁忙的建筑工地无休止地突突突钻地声音，或者是站在十字路几十辆货车同时按响喇叭的声音，大型器材室里切割机一次又一次切断木材的声音……
这种声音一下子就让乔安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控，这些噪音让他无法静下心，饥饿、干渴、疲惫……乔安的嘴唇干裂，靠在墙面的时候，人已经不受控制地想要倒在地上昏过去。
他刚刚有这个征兆的时候，那刺耳的噪音忽然停了下来，那盏黯淡的灯光突然光线大作，发出极其刺目的白炽灯光。
在这种灯光下，乔安一下子失去了视觉，房门响起，乔安睁开眼，却只看到白花花一片。
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搀住，人被从地上带了起来，等他的视线恢复，只看到自己换了一间屋子，对面坐着两个人。
他还是看不清对面两个人长什么模样，一盏强光对着他的脸，他完全睁不卡眼，睁开眼，眼睛被刺激地流下眼泪。
“你为什么突然不听埃德蒙殿下的指挥？是因为你想杀了他吗？”“你是不是故意谋害埃德蒙皇子？”“你勾结了联盟了？他们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对面的人用没有充满诱惑性的语气不断地对他提问，每当乔安受不了地想闭上眼睡一觉，他就被人拽住头发对准灯光。
一遍又一遍的提问，乔安其实整个人已经混沌了，他分不出自己是在昏迷还是清醒状态。
审讯的人就想要他这个人状态，发现他已经意识迷糊了，连忙撤掉灯光，拿出了注射剂，往他的嘴里灌了点水，慢慢将之前的问题又提问了一遍。
乔安半睁开着眼，整张脸都麻木着，听见问题，他这次终于张了张嘴，可能太久没说话，一张口嘴里就满是腥甜的血腥味。
那审讯官连忙凑近，就听到他嗓音嘶哑地问：“莱、利……醒了吗？”
莱利？审讯官一怔，和另一个站在乔安身后的人对视一眼，莱利殿下可不在他们这次审讯的内容之内。
审讯官对这个问题表示了无视，打算接着再问，乔安已经身体一歪，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去，整个人昏了过去-
这个场景发生在回若拉的军舰上的各个角落，无数参战的将士们都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许多人都熬不过前期单间的手段，就精神崩溃了，审讯官问什么，他们都承认是自己干的。
像乔安这样撑到第三阶段的人员并不多，但是审讯官没想到，乔安竟然在最后仍然一个字都没有说。
这种情况很少见，因为他们都知道乔安是个Omega，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Alpha身上，他们可能就不会那么意外了。
Alpha的精神力百倍胜于Omega，不然也不会有只有Alpha能操控机甲的现状了。
审视官对这种情况也觉得棘手，一方面，他们也不能真的把乔安给折磨死了，或者折磨疯了，人完全疯了，那么证词也没用了，另一方面，审讯官听到对方提莱利的名字，有人去查了一下，才发现乔安的身份不一般，被带来的时候和四皇子在一起。
天知道，现在大皇子已死，剩下的几个有继承权的子女中，继位希望最大的就是四皇子。
听说现在四皇子被送到了皇家医院里，关于四皇子安危的具体消息被层层封锁，他们也不了解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四皇子醒来，他想起了李乔安呢？
说实在的，他想不来才不正常，毕竟这位李乔安准将前不久才和拉斐尔家缔结婚约，是四皇子未来正经的亲戚。
带着这种顾虑，乔安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所在的单人间里放了一个供他解决卫生问题的小桶，很少的清水，就什么都没有了。
乔安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再喝了那点清水，就重新靠坐在了冷冰冰的墙壁上，等待着下一轮的审讯到来。
他知道这种审讯中，他不能承认任何一件事，只要承认了，他可能就没有任何翻案的可能了。
一位帝国皇子的死亡，就是把他们这些人全部杀了，也是没有问题的。
归根结底，是他们没有保护好埃德蒙，以至于让埃德蒙出现了意外。
这种事没道理可讲。
但是现在还在审讯，说明埃德加陛下没有将怒火全部发泄到他们身上，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乔安是在第三次审讯的时候看到了戴利。
说是看到，不过是从单间小门拉开的一扇巴掌大小的窗口，乔安从这个巴掌大小的窗口看到了戴利的脸，心里不知道为何升起了恍如隔世的感慨。
“乔安，你……”戴利想问你没事吧，但是目光在触到乔安的脸时，他就把这句话强行咽了下去，“我在尽量想办法把你弄出来……你再等两天……陛下现在还在悲痛之中，艾薇拉皇后——之前想让你们给埃德蒙陪葬，只是让陛下驳回了……”
果然。乔安心想，埃德蒙死了，艾薇拉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看着戴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而开口道：“殿下呢——他醒了吗？”
戴利见他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反而关心殿下，心中某个想法果然得到了证实。
包括这次殿下非要去天月星，还甩下护卫的事。
殿下是真的很喜欢乔安吧——这种不要命的劲头跟几年前爱上皇子妃的架势，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乔安之前畏惧殿下……那现在？
现在也被殿下感动了吗？
他将这些想法甩出脑海，认真回答着乔安的问题：“我也不知道，阿丽安娜殿下自从殿下到达若拉之后，她便一直陪在殿下身边，没有召见任何人，陛下现在也封锁了有关殿下的任何消息。”
这么严重……乔安不禁又担心起莱利的身体，他眉头紧锁，这几天的审讯生活，让他整个人几乎瘦得脱形了。
戴利看得不忍，手指攥紧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其他情绪，对着乔安道：“你还有其他人想要我打点的吗？”
乔安听到他这句话，连忙问起了这次自己带过去的同伴的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或者拉斐尔家能照顾一下他们……谢谢了。”
戴利摇头，深深地看着他道：“你之前想和我结婚，不就是想找大贵族的便利吗？”
乔安闻言讶异地看他一眼，戴利却已经转过了头，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也到了要离开的时间了-
不过，哪怕这次有戴利过来给乔安带了些许便利，起码每天给了一点睡觉的时间，但是审讯时间已经很长了，乔安哪怕是铁打的人，现在也已经撑不下去了。
乔安甚至不能算一个身体特别好的人，他毕竟曾经遭受过特大运输事故，虽然得到了救治恢复过来，但是底子到底不比健康的人，到了后面，乔安吃什么吐什么，审讯的那边人怕他死了，赶忙去找医生给他看看。
那医生一看检查出来的数据就知道是亏损的太厉害了，问审讯官是想救好，还是只是让他醒过来。
审讯官一听，稍微一琢磨，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差别。
救好，就是向上申请高级医护团队，这其实就是直白地说他们失职了；而救醒，管他身体有什么毛病，只要人醒着就就行。
“别让他死了就行了。”审讯官最后道。
拉斐尔家族又怎么样？这样强度的审讯说到底是艾薇拉皇后吩咐下来的，他们不过是按照吩咐行事。
乔安哪知道这些，他的意识浑浑噩噩，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后背全是盗汗，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哪儿。
当他被几个人突然扶起来，又是换衣服，又是重新做血液检测，让他躺进医疗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应。
在医疗舱里，乔安终于睡了这些天里最好的一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安才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到眼前柔和的光线，这种让眼睛能适应完好的光线，只有曾经失去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幸福。
乔安睁着眼，贪婪地看着四周，是一间病房，房间很宽敞，靠窗一边的窗户是拉开着的，外面是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空和洁白的云彩，微热的风吹进来，掀起纱制落地窗帘，乔安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收起视线，落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床边趴着一个人，那一头比阳光还要灿烂的金色头发让他的心脏一跳，他动了动手，想去摸一摸。
不过，他一动，趴着的人立刻醒了过来。
乔安只感觉到眼前一暗，一张带着急切和关心的面孔就放大在他的面前。
滚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他感觉到自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抱着他的人似乎比他还要激动，一边用嘴唇亲吻他的脸和头发，一边对着他说着什么。
他的大脑转动地很慢，对方说的话，他要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也要好半天才能解读出意思。
似乎发现了乔安的异样，抱着他的人捧住他的脸，用手指不断地摩挲他的脸颊，虽然担心，但是动作却很温柔，仿佛很怕伤害到他一样。
看着跟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双蔚蓝的眼睛，乔安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睫，然后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莱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