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晶体管女孩”

保罗·丹尼尔斯,《晶体管女孩》(The Transistor Girls),1964年。 1964年,澳大利亚的一部垃圾小说《晶体管女孩》(The Transistor Girls)的封面上写道:“他们的衣服是西方的,但他们的爱情仪式建立在东方古老的快乐之中。” 故事情节涉及国际阴谋和女性装配线工人,她们“通过工作之外的夜间活动增加收入”。《晶体管女孩》封面上的图片是一位年轻的日本女性,衣着暴露,背景是一座宝塔的剪影,封底是更具东方色彩背景下的一位穿着更少的女性。

最早的半导体是由男性设计的,而组装半导体的主要是女性。摩尔定律预测计算能力的成本将大幅下降。但让戈登·摩尔的愿景成为现实不仅仅需要缩小芯片上每个晶体管的尺寸,还需要更多、更便宜的工人来组装它们。

大卫·布罗克采访尤金·J.弗拉思(Eugene J. Flath),科学史研究所,2007年2月28日。斯波克和莫莱,《分拆:改变世界的行业个人史》。安德鲁·波拉克,《在芯片战争的壕沟里,为生存而奋斗》(In the Trenches of the Chip Wars,a Struggle for Survival),《纽约时报》,1989年7月2日。斯波克和莫莱,《分拆》,第63页。《查理·斯波克口述历史》,美国计算机历史博物馆。 仙童的许多员工加入该公司是为了寻找财富或是因为热爱工程。查理·斯波克在被迫辞掉前一份工作后来到仙童。斯波克是一个抽雪茄、精力充沛的纽约人,他一心想着效率。 在一个充满才华横溢的科学家和技术幻想家的行业中,斯波克的专长是从工人和机器中榨取生产效率。 多亏了像斯波克这样强硬的管理者,计算能力成本才符合摩尔预测的时间表。

斯波克曾在康奈尔大学学习工程学。20世纪50年代中期,他被通用电气(GE)在纽约哈德孙福尔斯(Hudson Falls)的工厂聘用。他负责改进通用电气的电容器制造工艺,并提议改进工厂的装配线流程。他相信他的新技术会提高生产率,但控制通用电气装配线工人的工会认为,他威胁到他们对生产过程的控制。于是,工会组织了一场反对斯波克的集会,并焚烧了他的肖像。工厂管理层胆怯地退缩了,向工会承诺斯波克的改革永远不会实施。

斯波克想:“见鬼去吧!”那天晚上,他回到家,开始另找工作。1959年8月,他在《华尔街日报》上看到一则广告,一家名为仙童的小公司招聘生产经理,他递交了申请。不久,他被邀请到纽约市莱克星顿大道的一家酒店面试。面试他的两名仙童员工在一顿午餐后喝醉了,当场给了他一份工作。这是仙童做出的最好的招聘决定之一。虽然斯波克此前从未去过俄亥俄州以西,但他立即接受了邀请,并在不久后前往山景城报到。

斯波克回忆说,他到加利福尼亚州后,即刻感到惊讶的是,公司“实际上没有处理劳工和工会的能力,我把这种能力带到了我的新雇主那里”。很多公司不会把导致管理层的肖像被烧毁的劳资关系战略当成“有能力”。但在硅谷,工会很弱,斯波克被承诺保持这种状态。他宣称,他和他在仙童的同事们“坚决反对”工会。斯波克是一个务实、脚踏实地的工程师,他不是一个典型的工会遏制者。他把自己的办公室保持得如此简朴,以至于他的办公室被比作军营。斯波克为给大多数员工股票期权感到自豪,这种做法在东海岸的老电子公司几乎是鲜为人知的。但作为交换,他会无情地坚持让这些员工最大限度地提高生产力。

格伦娜·马修(Glenna Matthew),《硅谷,女性与加州梦:二十世纪的性别、阶级与机遇》(Silicon Valley, Women, and the California Dream: Gender, Class, and Opportunit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斯坦福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1-3章。 不像东海岸的电子公司,其劳动力往往是男性主导的,而旧金山以南的大多数芯片初创公司的装配线工人是女性。 几十年来,女性一直在圣克拉拉山谷的装配线工作,首先是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推动该地区经济发展的水果罐头厂,然后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航空业。1965年,美国国会决定放宽移民规定,使许多在外国出生的女性加入了硅谷的劳动力队伍。

斯波克和莫莱,《分拆》,第87-88页。 芯片公司之所以雇用女性,是因为她们的工资可以比男性低,而且要求改善工作条件的可能性更小。生产经理还认为,女性的小手使她们更擅长组装和测试成品半导体。20世纪60年代,将硅芯片贴在基片上的过程,首先需要通过显微镜将芯片定位在基片上,再通过机器施加热、压力和超声波振动,将两者黏合在一起。然后,键合细小的金线也要用手工操作。最后,芯片必须通过插入仪表进行测试,这是当时只能用手工完成的另一步。 随着对芯片的需求猛增,对能够组装芯片的双手的需求也随之飙升。

斯波克和莫莱,《分拆》,第91-93页。威廉·F.菲南(William F. Finan),《在质量上与日本并驾齐驱:美国领先的半导体公司如何赶上日本最好的半导体公司》(Matching Japan in Quality: How the Leading U. S. Semiconductor Firms Caught Up with the Best in Japan),麻省理工学院日本项目(MIT Japan Program),1993年,第61页。大卫·布罗克采访朱利叶斯·布兰克(Julius Blank),科学史研究所,2006年3月20日,第10页。《朱利叶斯·布兰克口述历史》(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Julius Blank),克雷格·艾迪生(Craig Addison)采访,美国计算机历史博物馆,2008年1月25日。 无论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哪个地方,像斯波克这样的半导体高管都找不到足够的廉价工人。仙童在美国进行了巡查,最终在缅因州开设了工厂。斯波克称,那里的工人“憎恨工会”。新墨西哥州纳瓦霍人保留地则给出了税收优惠。但即使在美国最贫穷的地区,劳动力成本也很高。罗伯特·诺伊斯在香港地区的一家无线电装配厂进行了个人投资。当时,香港还在英国的统治下,员工工资是美国平均水平的十分之一——大约每小时25美分。诺伊斯告诉斯波克:“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呢?”斯波克很快就登上了去香港的飞机。

约翰·亨德森(John Henderson),《高科技生产的全球化》(The Globalisation of High Technology Production),劳特利奇出版社,1989年,第110页。斯波克和莫莱,《分拆》,第94页。《哈里·塞洛口述历史》(Harry Sello Oral History),克雷格·艾迪生采访,SEMI,2004年4月2日。 仙童的一些同事对斯波克表示担心。但诺伊斯投资的无线电工厂证明了这是一个好机会。斯波克的一位同事回忆道:“中国工人,在那里工作的女孩,超越了以往一切认知。”一位高管报告称,仙童高管认为香港地区的装配工人似乎比美国人快一倍,而且更“愿意忍受单调的工作”。

斯波克和莫莱,《分拆》,第95页。《查理·斯波克口述历史》,美国计算机历史博物馆。 仙童在香港恒业街的一家凉鞋厂租了一个地方,恒业街紧挨着旧机场,就在九龙湾岸边。不久,一个几层楼高的巨大的仙童招牌挂上了大楼,其灯光照亮了环绕香港港口航行的帆船。仙童继续在加利福尼亚州生产硅片,但开始将半导体运往香港进行最终装配。1963年,香港工厂在投产第一年,组装了1.2亿只产品,质量非常好。因为香港劳动力成本低,所以仙童可以雇用训练有素的工程师来运营香港装配线,而这在加利福尼亚州是非常昂贵的。

威廉·菲南,《通过美国公司的半导体技术国际转让》(The International Transfer of Semiconductor Technology Through U. S-Based Firms),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工作论文,第118期,1975年12月,第61-62页。 仙童是第一家在亚洲进行海外组装的半导体公司,TI、摩托罗拉(Motorola)和其他公司迅速跟进。十年内,几乎所有美国芯片制造商都在国外拥有组装工厂。斯波克开始放眼香港以外的地方。中国香港每小时25美分的工资仅为美国工资的十分之一,但这个水平在亚洲名列前茅。20世纪60年代中期,中国台湾的工人每小时工资19美分,马来西亚的工人15美分,新加坡的工人11美分,而韩国的工人只有10美分。

《克莱门茨·鲍萨口述历史》(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Clements E. Pausa),克雷格·艾迪生采访,2004年6月17日。 斯波克的下一站是新加坡,这是一个以华裔为主的城市国家。正如一位仙童的老员工所记得的那样,新加坡领导人李光耀(Lee Kuan Yew)“几乎禁止”工会。 随后不久,仙童在马来西亚槟城开设了一家工厂。半导体行业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全球化了,这为我们今天所知的以亚洲为中心的供应链奠定了基础。

《查理·斯波克口述历史》,美国计算机历史博物馆。另请参见美国计算机历史博物馆对工会、工资谈判和国际劳工组织规定的广泛讨论,《仙童口述历史小组:制造和支持服务》(Fairchild Oral History Panel: Manufacturing and Support Services),2007年10月5日。 像斯波克这样的经理人没有全球化的计划。如果在美国缅因州或加利福尼亚州建造工厂的成本相同,那么他会很高兴。但亚洲有数以百万计的农民在寻找工作,这导致了低工资并促使他们在一段时间内保持低工资水平。斯波克把他们视为资本家的梦想。“我们在硅谷遇到了工会问题,”斯波克指出,“但我们在东方从未遇到过任何工会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