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精准打击

采访比尔·海伊,2021年。塞缪尔·J.考克斯(Samuel J. Cox),《H-017-2:雷霆滚滚——简短概述》(H-017-2: Rolling Thunder-A Short Overview),美国海军历史与遗产司令部(Naval History and Heritage Command),2018年3月27日,https://www.history.navy.mil/aboutus/leadership/director/directors-corner/h-grams/h-gram-017/h-017-2.html#:~:text=These%20U.S.%20strikes%20dropped%20864%2C000,years%20of%20World%20War%20II。 20世纪70年代初,在位于新加坡和中国香港的半导体工厂之间的飞行途中,TI的员工偶尔会从飞机舷窗向外张望,俯瞰从越南沿海平原战场升起的一股股浓烟。 TI在亚洲的员工专注于芯片组装,而不是战争,但他们在得克萨斯州的许多同事什么都没想。TI的第一个集成电路主要合同是制造像“民兵II号”这样的大规模核导弹,但越南战争需要不同类型的武器。越南早期的轰炸行动,比如1965—1968年的“滚雷行动”,投掷了超过80万吨炸弹,比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太平洋战区投掷的炸弹还要多。 但是这种火力对北越军队的影响微乎其微,因为大多数炸弹没有击中目标。

巴里·瓦茨,《制导弹药和作战网络的60年:进展与前景》(Six Decades of Guided Munitions and Battle Networks: Progress and Prospects),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Budgetary Assessments),2007年,第133页。 空军意识到需要更聪明地战斗。美国军方试验了多种技术来引导导弹和炸弹,从遥控器到红外导引头。其中一些武器,比如“百舌鸟”导弹,从飞机上发射,使用简单的制导系统瞄准敌方雷达设施,将导弹指向雷达的无线电波源,这被证明是相当有效的。但是,许多其他的制导系统几乎从未起过作用。1985年,美国国防部的一项研究发现,只有四个例子表明空对空导弹在可视范围外击落了敌机。 由于某些局限的存在,制导弹药似乎不可能决定战争的结果。

美国政府海军航空系统司令部,《1968年7月至11月空空导弹系统能力评估报告》(Report of the Air-to-Air Missile System Capability Review July-November 1968),AD-A955-143,海军历史与遗产司令部,2021年4月23日,https://www.history.navy.mil/research/histories/naval-aviation-history/ault-report.html。巴里·瓦茨,《制导弹药和作战网络的60年:进展与前景》,第140页。 军方总结出,许多制导弹药的问题出在真空管上。美国战斗机在越南上空使用的“麻雀Ⅲ型”防空导弹依靠的是手工焊接的真空管。东南亚潮湿的气候、起飞和着陆时的冲击以及战机的颠簸造成导弹经常失效。“麻雀”导弹的雷达系统平均每使用5到10个小时就会出现一次故障。战后的一项研究发现,在越南发射的“麻雀”导弹中,66%的导弹出现了故障,只有9.2%的导弹命中目标,其余的都打偏了。

詹姆斯·E.希基(James E. Hickey),《精确制导弹药与战争中的人类苦难》(Precision-Guided Munitions and Human Suffering in War),劳特利奇出版社,2016年,第98页。采访史蒂夫·罗默曼,2021年。保罗·吉莱斯皮,《精确制导弹药:构建比原子弹更强大的炸弹》(Precision Guided Munitions: Constructing a Bomb More Potent Than the A-Bomb),美国理海大学博士论文,2002年。 然而,军方在越南面临的最大挑战是打击地面目标。根据空军数据,越南战争开始时,炸弹平均落在目标420英尺以内。 因此,用炸弹袭击车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当时,34岁的TI项目工程师韦尔登·沃德(Weldon Word)想要改变这一状态。沃德有着敏锐的蓝眼睛,响亮深沉的嗓音,以及善于思考战争未来的特长。他刚刚结束了在一艘海军舰艇上长达一年的工作,为TI开发的新声呐搜集数据,这是一项令人麻木的单调任务,但这证明了军事系统可以用正确的传感器和仪器搜集很多数据。早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沃德就已经设想使用微电子技术来改变军队的打击链。卫星和飞机上的先进传感器将捕获、跟踪目标,引导导弹朝目标飞去,并确认目标已被摧毁。这听起来像科幻小说,但TI已经在其研究实验室生产了必要的部件。

TI为使用其芯片的洲际弹道导弹提出了一个相对简单的制导策略,让导弹从地面上的固定位置发射,而不是在为机动躲避敌人火力而以每小时几百英里的速度飞行的飞机上发射。洲际弹道导弹的目标也是固定的。因为导弹以数倍于音速的速度从外层空间向下俯冲,导弹本身仅受到风和天气条件的轻微影响,并且携带的弹头足够大,即使有小的偏差也会造成巨大的破坏。比如,当从蒙大拿州袭击莫斯科时,这种方法要比用一架F-4飞机在几千英尺高空投下炸弹来袭击卡车容易得多。

采访史蒂夫·罗默曼,2021年。 这是一项复杂的任务,但沃德明白,最好的武器要“既便宜又熟悉”。 他的一位同事解释道,要保证武器可以经常用于训练和战场。微电子的设计必须尽可能简化。每多一个焊点都会增加可靠性风险。电子设备越简单,系统就越可靠,效率也就越高。

同上。 许多国防承包商试图销售给五角大楼昂贵的导弹。沃德告诉他的团队,要制造像廉价的家用轿车一样既便宜又可靠的武器。 他正在寻找一种简单易用的装置,使其能够快速部署在每种类型的飞机上,能被每种军事服务接受,并能迅速被美国盟友采用。

《约瑟夫·戴维斯上校的讣告》(Obituary of Colonel Joseph Davis Jr.),《佛罗里达西北日报》(Northwest Florida Daily News),2014年8月24日至26日。保罗·吉莱斯皮,《精确制导弹药:构建比原子弹更强大的炸弹》,第117-118页。弗农·洛布(Vernon Loeb),《辉煌的爆发》(Bursts of Brilliance),《华盛顿邮报》,2002年12月15日。 1965年6月,沃德飞到佛罗里达州的埃格林空军基地,并在那里遇到了乔·戴维斯(Joe Davis)上校(他是一名负责采购越南美军新装备的军官)。戴维斯在15岁时就学会了驾驶飞机,之后加入了军队,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和朝鲜战争期间驾驶过战斗机和轰炸机。之后,他指挥过欧洲和太平洋的一些空军部队。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什么类型的武器能在空军任务中发挥作用。当沃德在他的办公室坐下时,戴维斯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张清化大桥的照片。清化大桥是一座540英尺长的金属结构桥,横跨越南北部的马江,周围环绕着防空系统。沃德和戴维斯数了数大桥周围的800个麻点,每个麻点都是由美国炸弹或火箭造成的。还有数十枚甚至数百枚炸弹落在河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座桥仍然矗立着。“TI能帮上忙吗?” 戴维斯问道。

保罗·吉莱斯皮,《精确制导弹药:构建比原子弹更强大的炸弹》,第116页。 沃德认为,TI在半导体电子方面的专业知识可以使美国空军的炸弹执行任务更加精确。TI对炸弹的设计一无所知,因此沃德从一枚750磅重的M-117标准炸弹开始研究 ,也就是那个已经在清化大桥周围投下638枚却没有成功击中目标的炸弹型号。他为炸弹增加了一组小翅膀,当炸弹从空中坠落时,小翅膀可以引导炸弹飞行。最后,他安装了一个简单的激光制导系统来控制机翼。一个小的硅片被分成四个象限,放在透镜后面。从目标反射的激光将通过透镜照射到硅上。如果炸弹偏离轨道,一个象限将比其他象限接收更多的激光能量,电路将移动机翼修正炸弹的飞行轨迹,直到准确击中目标。

保罗·吉莱斯皮,《精确制导弹药:构建比原子弹更强大的炸弹》,第125、172页。 戴维斯上校给了TI九个月的时间和9.9万美元来交付这枚激光制导炸弹,由于设计简单,它很快就通过了美国空军的测试。1972年5月13日,美国飞机在清化大桥上投下了24枚炸弹。在那天之前,清化大桥一直矗立在数百个弹坑之中,就像一座纪念碑,纪念着20世纪中叶的轰炸战术的偏差。这一次,美国炸弹直接命中。数十座桥梁、铁路枢纽和其他战略要地被新型的高精度炸弹击中。一个简单的激光传感器和两个晶体管将一个命中率为0/638的武器变成了精确打击的工具。

威廉·比彻(William Beecher),《自动化战争在越南之后被威斯特摩兰将军预见》(Automated Warfare Is Foreseen by Westmoreland After Vietnam),《纽约时报》,1969年10月14日。然而,国防理论家已经意识到精确弹药将改变战争。请参见詹姆斯·F.迪格比(James F. Digby),《精确制导弹药:能力和后果》(Precision-Guided Munitions: Capabilities and Consequences),兰德文件(RAND Paper)P-5257,1974年6月,以及《精确制导技术:改变武器优先级、新风险、新机遇》(The Technology of Precision Guidance: Changing Weapon Priorities, New Risks, New Opportunities),兰德文件P-5537,1975年11月。 归根结底,越南农村的游击战并不是一场依靠空中轰炸能赢的战斗。TI的“宝石路”(Paveway)激光制导炸弹的到来与美国在战争中的失败是一个巧合。当像威廉·威斯特摩兰(William Westmoreland)将军这样的军事领导人预测“作战区域处于实时或接近实时监视之下”和“自动火力控制”时 ,许多人听到了当初将美国拖入越南泥沼的狂妄自大的回声。因此,除少数军事理论家和电气工程师之外,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越南是一个成功的武器试验场,它将微电子和爆炸物结合在一起,将彻底改变战争,从而改变美国的军事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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