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住我家
唐林深给路汀留了很大的私人空间，他不会主动探究路汀想要隐藏的秘密，觉得这是一种情趣。
唐林深这趟外出花了两个多小时，他掐着晚饭的时间点回去，不长不短，正好在路汀觉得舒适的区间范围内。唐林深推开病房门进去，路汀床前的小桌板已经收拾干净了，但他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唐林深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还是明知故问：“小鹿，你怎么了？”
路汀支支吾吾，还是那些事情，“哥，我想、想去厕所。”
唐林深从善如流，他把晚饭放在茶几上，走在病床旁，弯下腰，说：“我抱你下来。”
“好、好的。”
路汀的腿恢复得很好，他能独立在厕所完成各类事项了，就是下床到轮椅这段操作对他来说困难，他得等唐林深回来。
唐林深回来的晚了，他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催。
洗手间的门没有关实，虚掩的，唐林深在门口等，偏头对路汀说：“小鹿，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路汀的声音不重，差点被冲水声掩盖，“我想自己试试。”
“试成功了吗？”
路汀讪笑，“没有。”
唐林深不言不语，装得挺高冷。
路汀解释，话里话外也像哄人，他把门打开了，脑袋钻出来，手还扶着里面的杆儿，“哥，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你就回来啦！”
唐林深挑眉，等着他的下文，“那又怎么样？”
路汀说：“我们有默契嘛。”
唐林深都绷不住自己那张脸。
“好了？”
“嗯嗯。”路汀点头，说好了，他找轮椅，想自己回去，“哥，我、我的轮椅，你往这儿推推。”
唐林深没搭理，抬脚一踢，把轮椅踹走了半米远。
路汀：“……”
这是干什么？
唐林深屈身，一手搂住路汀的腰，将人打横抱起，“要什么轮椅。”
路汀埋着脸不敢说话。
唐林深偶尔强势，显得幼稚。
“去哪儿？”唐林深看了眼茶几上的饭盒，似乎挺尊重路汀的吃饭方式。
路汀不敢抬起脸，红透了，抬起打石膏的手往床的方向点，“我躺躺躺躺着。”
“好。”
路汀躺了一天，屁股和腰都酸，于是挪着松了松肌肉，他以为蹭得不动声色，抬起眼，看见唐林深还盯着自己呢。
唐林深的手还没收回来，压在路汀背下，问得一本正经：“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路汀硬着头皮，还是很羞臊，“我屁股……不是，腰酸。”
“起来坐坐吧，”唐林深刚放下手，又抬起来，“坐沙发那儿吃饭，我给你热杯牛奶。”
路汀又往唐林深怀里靠，说好。
唐林深抱人抱上瘾了，就是故意的。
路汀一条腿撑着坐，姿势挺累人的，他弯不下腰。唐林深喂他吃饭，吃完了，又喝牛奶，端个杯子的事，唐林深也不让路汀动，还是喂着他喝，一口一口地嘬。
眼看路汀的脸又要红了。
唐林深往身后病床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小鹿，你在枕头下面放了什么？”
路汀差点让一口牛奶呛过去，不停咳嗽。
“没、没什么。”路汀低垂脑袋，不敢看唐林深一眼。
唐林深怀揣高深莫测的神情，笑而不语。
路汀喜欢在枕头下藏东西，尤其是手机一类，不用或者充电的时候往枕头下一塞，然后睡得比谁都香。
唐林深说这个习惯不好，辐射不辐射的事情另说，密不透风的给手机充电是一种安全隐患。可习惯成了自然，虽然路汀把唐林深说的道理听进去了，但行为总会忘，于是唐林深不厌其烦地做入睡前的检查。
刚刚又看了一眼，手机倒是不见了，路汀往枕头底下压了一片枫叶。唐林深看着眼熟，好像是偷溜出去的那晚上，自己送给路汀的那片。
还留着呢？
路汀总能把唐林深的心意报完无损的珍藏，让人动容不已。
可仔细看，枫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片好像被什么烘干过，纹理愈发明显，有点透光的明亮。干燥的树叶很脆，唐林深不敢拿起来仔细瞧，好像那外面裹了一层透明塑料膜，刚压平，边框有些粗糙，还未来得及处理。
唐林深心念一动，突然明白路汀想做什么了，他有些沾沾自喜，又不能点破，依旧将这个当成即将到来的惊喜，原封不动地把枕头放回了原位。
“没有就没有，”唐林深给路汀顺着气，“紧张什么。”
路汀咳得哑了嗓子，“我没有。”
唐林深笑着说好。
后面一段时间，路雅芬回来过几次，都挺匆忙的，老太太出院了，琐事比住院时候还忙。她待不了多长时间，跟路汀说会儿话，基本报喜不报忧，都能让彼此安心。
路汀的情况肉眼可见的好转，后来又做了一次手术，依旧唐林深操刀，很快就能出院了。
出院也是个问题，路雅芬又发愁了。
路汀出院后的一段时间住哪儿呢？
一个人住家里不合适，接回老太太地方一起生活，可能称不上鸡飞狗跳，但绝对不会太平。路雅芬怕把路汀的焦虑和应激又引出来了，也怕自己精力跟不上。
唐林深这段时间忙，白天基本不在病房，所以没碰上路雅芬，他不知道这个情况。
大概一个星期后，唐林深从手术室出来，给路汀从员工食堂带了饭回去，正好在电梯上碰到了路雅芬。
挺巧的，唐林深先打了招呼：“雅芬姐，好久不见。”
路雅芬愁着呢，低头苦思，没发现唐林深。她听见自己的名字，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挺茫然的，“唐医生？”
唐林深问：“看过汀汀了？”
“看过了。”
唐林深没叫小鹿，这昵称只能私下唤，像宫闱秘闻似的，尽是情趣。
唐林深又问：“现在要回家了吗？”
路雅芬还想着事，点点头，没说话。
唐林深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了想，拎着手里的饭盒，摁下了电梯控制板面的数字一。
“雅芬姐，我送你到门口吧。”
路雅芬说好，又道谢。
唐林深一路没说话，他打包饭盒用的是塑料袋，这会儿没热气了，影响口味，他想着这个事儿，怕路汀挑食不吃饭了。
直到快走出了医院大门，唐林深才缓缓开口，“雅芬姐，你有心事吗？”
路雅芬微怔，她有些脱力，“唐医生，汀汀什么时候能出院了？”
“最晚下个星期，”唐林深说：“他恢复的很好，没必要一直在医院了。”
路雅芬说是。
唐林深看出来了，症结在这儿，“你有为难吗？”
路雅芬苦笑：“有点儿。”
唐林深挺谦虚的，“能说来听听吗？也许我可以给你们排忧解难。”
他把自己的私心说得冠冕堂皇。
路雅芬没听出来，自顾自的愁，“我不知道该把汀汀带哪儿，至少这段时间。”
唐林深换了一只手拎盒饭，他问：“你们不回家？”
“暂时回不了，我得住我妈家照顾老太太。”
家事不好管得太过，唐林深一步一问，挺怕踩雷，“带着汀汀一起过去住呢？”
路雅芬轻轻摇头：“老太太家小，就一个房间，我还得搭张钢丝床挤在她床边呢，汀汀去了睡哪儿？”
唐林深：“……”
是个难题。
路雅芬话匣子打开了，有点儿像给困苦的生活找个宣泄的口子，继续往下说：“老太太犯起病来六亲不认，只想往外跑，说句不好听的，辛亏她现在动不了，不然我得满世界找她了。汀汀要是在那儿，我要是出门买个菜都不放心，到时候一道雷劈死我得了。”
唐林深劝：“雅芬姐，你得找个人帮你。”
“我知道，可是找谁呢？”路雅芬这段时间憔悴很多，精神气肉眼可见地消散了，“我花钱找个陌生人，是照顾汀汀还是照顾我妈？都不合适，我能放心谁啊。”
如果前进无道，后退无路，路雅芬也只能带着路汀跟老太太一起生活，这是下下策。
唐林深继续婉转的提醒，“那家里人呢？”
这种操心事，除了血肉至亲，没有哪个所谓的亲戚敢接手。
路雅芬噎了一下，左右为难：“我再想想办法。”
唐林深暗自思忖，没接话。
路雅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挺不好意思的，跟外人吐自己家的口水，好像谁都能感同身受似的，太唐突了。
“不好意思啊唐医生，我话多了，”路雅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忙，我先走了。”
唐林深突然开口，“雅芬姐，我家离医院挺近的，来回方便。”
路雅芬怔愣，没懂唐林深是什么意思，“啊”了声。
唐林深在自荐，似乎荐得不太明显，他换了个说法：“我这段时间把汀汀照顾的还行。”
“行，”路雅芬不明所以，“我看他都长肉了。”
“……”唐林深不装了，摊开了，“他出院后住我那儿吧。”
路雅芬懵了片刻，十分诧异：“啊？”
唐林深保持温润的微笑：“我有套房子，自己全款买的，朝南，三室一厅，结构不错。我单身，一个人住，家里干净，也宽敞。汀汀喜欢什么房间，随便他挑，雅芬姐，等你什么时候得空了，可以来接他回去——不着急的。”
相亲都没这么详细的。
路雅芬笑话了很久，终于回了味，“不行不行，太打扰你了！”
“不打扰，”唐林深说：“他挺习惯我了，总比找个外人好。”
总比找个外人好——这话精准地戳到了路雅芬的软肋。
但仔细一想，他们的人际关系好像也没好到登堂入室的地步，路雅芬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唐医生，你得上班呀。”
“是，”唐林深说：“最近挺忙的。”
路雅芬惭愧又为难：“那汀汀一个人待着，我、我还是……”
她不放心。
唐林深却说：“他不会一个人待着的，我上班的时候，他可以在花店，继续做他喜欢的事情，等我下班了，接他一起回家。如果我上夜班，他不介意或者不害怕，可以睡在我的休息室，那里也没人——雅芬姐，我可以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