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阵营

沈芊实在焦心兄长入狱一事,虽然写了信告知沈靖,但要从南境赶回来也是不一时半会的事,趁着萧羡鱼这个嫂子去大理寺探监之际,她来到了沈崎的住处。

本是同根生的几兄妹,大哥出了事,沈崎应该要知道且出出主意。

不过以沈崎现在狗性,沈芊也不抱太大希望,至少能宽慰她两句,也着急大哥一下,那总是做兄弟该有的样子。

可人怀着志忑的心情来到门口时,听见里头大吵大闹的。

吵的内容无非就是婚宴上那些事,而且是单玖珠一人单方面在又哭又喊的,沈崎除了垮着脸道歉,好言相哄,始终没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举动,最后在单玖珠的不依不饶中,自己也哭了。

沈芊在门外看着他心力交瘁的样子,不说心里有几分失望,更多的是无奈,默默退步离开。

她上了马车,下人们问她是不是回相府。

沈芊犹豫了一下,说道:“去吟雪轩。”

她觉得眼下自己唯一能找的人只有季三槐了,即使他从六品,好歹在宫里能走动,看看有无什么消息。

可相府的马车才到吟雪轩的巷口,远远看见季三槐走了出来,骑上马便往街上去。

沈芊想也不想:“跟上去,叫住季大人。”

街市人多,马车没有骑马的方便,赶了一段还是有距离,随后沈芊眼睁睁看着季三槐不见了,赶紧让下人们东张西望地找。

找了一炷香,马车停在了温香楼前,她又看见季三槐从里头出来,当即大吃一惊,眼泪不由分说便在眼睛里打转。

而季三槐也同样看见了沈芊,明显吓了一跳,此时他视线往街市一瞟,赶紧钻进马车里,因动作太快太大,把娇小的沈芊一下挤去角落。

“你…你干什么呀!”难道是刚逛完青楼便如此轻浮么!

季三槐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出声!”

他把车窗帘子撂开一条细缝,二人看见李淮生骑马经过。

待人走远了,季三槐薄怒道:“就是这个人,在朝会上做了至关重要的人证,把你大哥送去了大狱!”

否则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说服力太弱了,李准生背后来那么一大刀,不晓得相爷知不知情,他是属实没想到的,之前相爷还说要收拾掉李淮生呢。

沈芊当然认得李淮生,气不打一处来,“这人不是东西,以前不知道怎么对我嫂子的,硬赖她不会生要和离去娶那个霍柔依!”

现在可好了,萧羡鱼不单会生,一怀就是双胎。不过这事大哥交代过她不能外传,最好要等到孩子们平安落地,到时再庆贺。

“还有上次在虎凹庄,看他一副人模人样的,其实就是个登徒子…等等,那次你也在,还有你这大白天就逛青楼,不要脸!”她小声嘟囔,脸颊又红又烫的,用手把他推开。

季三槐才发觉自己贴人家姑娘太近了,忙道歉,“芊姑娘别误会,我来温香楼是来办事的。”

沈芊才不信,气呼呼地赶他下车,心说等大哥回来,她怎么样也要退亲。

可这么想,又伤心极了,不争气地抽泣。

季三槐在外头听见了,茫然无措,也解释不了太多,只说一声:“芊姑娘赶紧回相府去吧,这段时间不要再出来了,坏人很多的。”

马车便掉头就走,还留了一句娇娥怒斥:“坏人是多,连你也是!”

季三槐无可奈何,瞄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感觉有许多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摇摇纸扇,一副潇洒的模样,骑马扬长而去。

李府。

李淮生坐在榻前伺候父亲喝药。

自从他做了人证揭发沈珩那日回来后,李父一病不起,郎中来诊,说是过度焦虑恐惧导致的急症。

李淮生看着父亲气虚体弱,一下苍老了许多的模样,直觉自己不孝,但却不后悔去做人证。

沈珩那个虚伪小人竟敢欺辱天家威严,身为人臣岂能看着他一口一句反驳了只想讨个公道的太后母女,逍遥法外!

且太后是先帝发妻,金斓公主又和亲南蛮,都是对朝堂,对天下有奉献的贵人,遭遇如此不堪,若人人都做缩头乌龟,公理何在?

莫说是太后公主,就是寻常人也得给一个交代,惩治罪犯。

但李淮生也知道自己的私心。

她得了诰命,是最好的护身符,扳倒了沈珩她就能回勇宁侯府去,生不生下沈家的孩子无所谓,其实…那孩子不生下来是不是更好,这样她和沈珩便再无羁绊,甚至能当成她从来没嫁给过沈珩,且三嫁过后,太后也再无可能指婚。

这样事情便回到了他们和离后,她终身不再嫁,他默默守着她的正轨上了。

但稚子无辜,未免太残忍了随后这个想法被他摇摇头抛去脑后。

李父的几声咳嗽拉回他的注意,经过两日的歇息明显好转些,问他朝堂上如今是个情况。

李淮生道:“金澜公主一口咬定自己怀的是男胎,因为名声被不欲留在京城,自请回南蛮去主持大局,只要朝廷不声张那庄丑事,南蛮那么远,不会有人知道的。”

“男胎?是圣手洪御医亲自确认过的吗?”

李淮生面色有点古怪,“听说是的,但巧的是洪御医前几日便告老还乡了,公主拿的是她问诊的记案,几个御医看了都说是洪御医的笔迹,怀孕已有两个多月没有错。”

李父深思,捋了捋胡子,“可早前已经送新的和亲公主过去和洗越王爷成婚了啊。”

“太后的意思是成了便成了,但公主既然怀的是洗家正统嫡长子的血脉,又愿意回去继续替朝廷效力,总比那个不了解南部、不解世事的新公主强,把南蛮的管理抓牢在朝廷手里,好过给洗越王爷。”

萧太后这一番政见太有见地了,李父能想象朝廷绝大数官员都会赞成。

再说洪御医是天下最绝的妇症神医,他说是男胎基本上不会出错,退一万步来看,就算出错了,朝廷也会出手协助到无错为止。

不关乎天家血脉,根本无足轻重。

“官家的心腹干出这样的事,官家势必难辞其咎,这个提议对朝廷有利,官家应要应允。”李父已下了定论。

李淮生恭敬地抱拳,“是的,父亲,您说对了,官家只是略微考虑后,答应了。金斓公主即将带着圣旨启程回南蛮去,我们几万大军驻扎在那,谅谁也不敢公然造反,尤其是洗越王爷。”

“官家还是很精明的,既然朝廷会在南蛮那边保全公主的名声,那么要处决沈珩此人便不能明着按指控染指公主的罪名来。”

李淮生闻言,泛起不甘:"什么…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他?”

“怎么可能。”李父冷嗤。

“这是在百官面前指控的罪行,只是目前没有下定论,但公主会拿清白来诬蔑么,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官家与太后之间的斗争激烈,这个沈珩便是象征性的一环,若是太后得逞把他干掉了,官家就算顶着天子的头衔,也是不得势的。”

李准生以讨教的口吻问道:“父亲,既然两方势力斗成这样,我…我出来做人证,已经算是站在太后这边了么,整个李家是否要选阵营了?”

五年前李家就投向过太后,所以才有了迎娶萧氏一事,后来因为孝帝把控朝廷的能力进一步扩大,李家碍于沈珩手握重权的影响,这才匆匆将萧氏送回勇宁侯府。

李父神色凝重,心中十分肯定,会再娶萧氏的人绝对是萧太后拉拢的对象,可不就是沈珩的敌人,谁娶谁就是赶着去投胎!

果不其然,第二个迎娶萧氏的秦家大郎当场暴毙,说是酒色过度,但在一帮老狐狸眼里,哪能那么凑巧偏偏就在成亲那日大街上暴毙?

沈珩年纪轻轻,手段跟毒蟒一样可怕,防不胜防!

“你还有脸问?我们家好不容易退出了这党争,你啊你,为何那般糊涂?!”李父怒气上来,生生忍下想打死小)儿子的冲动。

李准生吞吞吐吐,没了往日的正气凛然,“自然是公理昭昭,不容奸小作恶…”

“你还说谎!”李父听了他无力的辩解,这回真的一巴掌打过去,”你还不老实交代!”

“父亲,儿子没说谎”

“闭嘴!还以为家里不知道你那天抄了自己院子,把霍氏关起来的事吗?”

李准生捂着脸跪地,内里生了怕意。从小到大他都敬畏生父,要不然也不会抵抗不了娶了萧羡鱼。

但眼下,他更怕父亲已经知道了另一件事…李父指着他教训道:“你会跳出来指认沈珩,不就是因为那点私心!你说你是不是犯贱?萧氏已经是沈家妇了,你又是通房又是纳妾按她的模样来,那霍氏能甘心?一开始你就拼命要娶人家,没有好好待过那萧氏,所以三年了你还没当爹!

好了,依你的意娶了霍氏,人家也好歹给你生了个女儿,你想想自己身为丈夫和父亲,你尽过责任吗?是你害了一院子的女人懂不懂?”

李淮生心头大颤,磕了个头:“儿子错了…李父抹了把老脸,暗叹因为是最小的嫡子,是自己放宽了教导宠坏了啊…“虽然你做了人证,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李家选择了太后,但为父是真的怕了这深水,还是再想想办法躲过去吧,你若再去掺和,为父一定掐死你!”李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警告。

李淮生没想到父亲到这局势了还保持中庸之道,但他也欣喜,原来家中还不知道霍柔依与郭皇后追杀案有关。

只是扳倒沈珩感觉就差一点了,他真的要就此止步吗?

尤子嶙已出刑部大牢。

跪谢过孝帝后仍接回了十万大军之权。

但按约定,兄妹二人三个月内各自定好亲事,若没有,由郭皇后代劳指婚。

萧羡鱼听到这消息十分意外,看向尤棠,只见她只是高兴了一小会儿便扑到案面上大哭。

萧羡鱼实在不知要如何安慰,盼着邓妈妈能早日带点有破绽的好消息回来,将兄妹血亲关系圆出一个谎,成全了他们。

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唤声,萧羡鱼出门一看,是青杨回来了,一身风尘仆仆。

“夫人,您找我?”

萧羡鱼欣喜,暗桩果然好使,“是,我急着找你回来解决一件大事!”

于是将沈三爷等人被萧太后抓后的事情说出来,青杨听后忙点头,“交给我,夫人!我保证三天之内找到他们!””另外我想问你,张玉还活着吗?”她问得有丝丝怯意,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青杨肯定说道:“还活着,蓝既寸步不离守着他。”

“那就好!”她便放心了。

这时,青杨看见了站在房门外的尤棠,便说道:“尤姑娘,尤侯已出狱,你也可以回去了,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

这话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尤棠难过地点头,回房去收拾。

走的时候,是墨溪来接的,回去后却没有如预期那般见到尤子嶙。

墨溪说:“侯爷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内,男人的大手拽住邵渤的衣襟,狂厉说道:“我要见沈珩!”

邵渤也是男人,但力气就是没武将的大,挣脱不了,气愤说道:“尤侯不要在我的地界嚣张,我说了沈相是重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尤子嶙一提手臂,把人摁到墙上,"老子二品大将军,不是你口中的那种谁,再拦着信不信老子一拳打碎你满嘴的牙?”

那头的冯英芮听见动静赶来,费了许多唇舌才说动了尤子嶙放了邵渤。

他说:"走吧,尤侯。我带你去见沈相。”

尤子嶙拍了拍身上的看不见的尘土,大摇大摆跟着去。

进入深深的牢道,打开门踏进去,他开口就道:“沈珩,老子来,只问你一件事!”

沈珩闻声抬起头望过去,一点都不意外他被放出来了,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

“嗯,什么事?”

尤子嶙一脚踩在木凳上,俯身凑近他,二人的眼神在那豆大的烛火里,各自隐隐泛着莫名不同的光。

他用很沉又很低的声音说道:“兄弟多年,你,跟不跟老子一个阵营?”

沈珩却是笑了,眼眸里闪过杀气,悠悠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是哪一边的?”

cc作者大大快点更新吧啊啊啊啊啊啊之前很喜欢尤侯的,千万不要叛变啊啊啊啊啊啊求求辽冷静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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