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代价
“谁需要你的喜欢?”
那是岑骁渊对他的回答,而后,又在他的脖颈上咬下一口。
茧绥吞下呜咽和痛,这一回没力气抬手拍打少年的脊背,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颈间灼热的痛感久久不散。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茧绥还未睡醒,被子便被掀开,他一股脑滚到地上去,摔了个重重的屁股蹲,抬起头,对上岑広澜冰冷的、毫无机制的目光。
只是一瞬间,Alpha移开眼,对旁边高大的男子说:“确保他的分化不出问题,清理闲杂人等。”
未等茧绥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丢出门外。
下楼时和晨起的用人相撞,那群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微妙。
直到碰见韶英,女人迅速收起笑脸,严肃问他:“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茧绥下意识捂住了,“摔、摔的。”
韶英皱着眉,将他扯进自己的工作间,命令道:“衣服脱了。”
茧绥疯狂摇头。
“你怕什么?”韶英瞪大眼睛,“我比你大了一轮还多,况且都结婚了!没那么饥不择食!”
说着亲自上手,Alpha的力气很大,不是茧绥这样的小身板招架得住的,很快就被脱得只剩一条掩身的内裤。
少年的身体上下,大大小小青紫的烙印,韶英一路看下来,脸色铁青:“什么时候开始的?”
面对茧绥茫然的神情,她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能让他咬你!这是……”
这是什么,韶英也愣了,虐待吗?很明显不是的,她知道岑骁渊的咬合力有多强,真要下口,能把Beta的皮肉都咬穿。
岑骁渊只是太痛了。
人人都想成为高阶AO,可这本身就是一种代价,需要承受非人的痛苦,如同把身体碾碎再重塑。她早已见过一次。
紧接着,茧绥的问题也把她问得哑口无言。
“不能吗?那我可以拒绝吗?”
韶英张了张嘴巴,最后只能说:“……下次再受伤,你来找我。”
岑広澜如此重视养子的分化,连常伴左右的医生都拨了过来。韶英作为家庭医生反倒闲置下来,只偶尔和那名高大男子交谈。
“那是我哥。”韶英说。
茧绥想了想,回复:“你们长得很像,都很高。”
而且都是Alpha,但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比如韶英的哥哥几乎不笑,浑身散发着阴冷气质,不愧是常跟在岑広澜身边的人。
最近几天,韶英常常找茧绥搭话,可能是看他太可怜,身为伴在岑骁渊身边的陪读,人人不敢招惹他,又人人都瞧不起他。
“小渊分化成功了。”韶英告诉他,“是S级Alpha。”
又过去几天,茧绥才再次见到岑骁渊。
少年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茧绥形容不出,可能是一夜之间长大了,看着更加冷漠。
他朝茧绥招招手,茧绥跑过去,“少爷”两个字已经到嘴边了,脖颈忽然被一只手触摸。
岑骁渊在看什么,茧绥歪了歪脑袋,让他看得更清楚。
Alpha略有惊讶,“伤好了?”
“医生帮我上了药,很管用。”茧绥回答。
“谁?”岑骁渊问。
茧绥说是韶英,岑骁渊点点头,“以后都找她给你上药吧,别去麻烦韶航,那是我父亲的人。”
茧绥想到前几日岑広澜看他的眼神,以前他不懂,现在好像懂了一点,那是在看无用物件的眼神。
他有点害怕,但又知道岑骁渊极其尊敬自己的养父,迄今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得到养父的认可。
他识趣地一声没吭,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道:“少爷,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
他说谎的。
岑骁渊不在的这几天,夜里不用害怕被咬,他睡得最踏实最香。
……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坦诚。
茧绥数不清到底说过多少谎话,那时候的目标很明确,只要顺着岑骁渊的心意来就好了,他本身的想法不重要,身边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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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狂风大作,雨水急促拍打在玻璃上,不睡冰冷的地板,也没有湿气往骨缝里钻,茧绥依旧睡不着。
不知道Alpha什么时候学会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咬完他没多久就把他塞进二楼的浴室里,待茧绥洗完了澡又拿出药箱给他清理伤口。
尽管手法粗鲁,茧绥时不时就要倒吸口凉气,但碍于岑骁渊持续的沉默与那双发光的眼瞳。
他不敢吭声。
直至被塞进柔软的被褥,床头的灯光熄灭,茧绥仍不敢置信,好一会儿才敢扭动疼痛的脖颈,侧过身去。
对面岑骁渊的呼吸平缓,双目轻闭,丝毫不见方才发狂的模样,仿佛是平静地睡着了。
只留下茧绥满脑子的疑惑。
Alpha所说的欺骗是指什么,是指名字吗还是别的什么……
为什么忽然生气又忽然原谅他?
可他做错了什么要接受惩罚?
还有,岑骁渊半夜出去到底是……
“你不睡吗?”
还在想着,一道声音将他的思维打断。
茧绥定睛一看,岑骁渊的眼睛睁着,已经恢复了往日颜色,像猫科一般直直瞄准他。
“睡……马上就睡!”
茧绥当即调转身子,背对着岑骁渊,连同脑袋一起缩进被子里,紧闭上双眼。
他的身后,岑骁渊将手里不停闪烁的仪器塞进枕头底下,也跟着闭上眼睛。
第二天是周末,茧绥醒过来时,岑骁渊已经不在床上。
他起身刚想去开门,房门率先一步被人推开。
岑骁渊穿着亚麻灰的丝绸睡衣,领口开得略深,头发没有打理,直直垂下来,遮住那双浅色的眸子,还有脸上月牙形状的疤。
茧绥退后一步,想做出一个自然的避让,却被岑骁渊直接叫住了。
“去吃早饭。”他说。
海港最下层有自助餐厅。
茧绥眼神飘忽:“我还不饿,就不去了吧……”
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叫起来。
岑骁渊像是腻烦了,直接到茧绥面前,没有贴阻隔贴,熟悉的乌木沉香,苦话梅的味道弥漫在两人之间,大片胸膛裸露在茧绥眼前。
“可以说实话,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说,你不想和我一起去。”
他又近了一步,两个人几乎贴到一块去,茧绥刚想别开头,Alpha一只手揉在他的肚子上,探到里面去,火热的手掌包裹住。
“别……!”
茧绥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僵直住,注意力全部在岑骁渊的揉捏上,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
肚子暖得发烫,一下又摔回床上,岑骁渊却没放过他。
好像回到少年时期,无论岑骁渊对他做什么,他都不能反抗,强行压抑下,身体会给出最直接的反馈。
“你不想做的事情可真多。”岑骁渊眼底闪过厌烦的神色,“那就饿着吧。”
话虽如此,他却一直按着茧绥,不让他动弹,动作粗鲁而疼痛,好一会儿,Alpha将手撤了出来。
茧绥以为一切结束了,岑骁渊却将手指塞进他的嘴巴里。或许是害怕,舌尖被陌生的事物触碰,进得又深,无法不分泌唾液。
岑骁渊抽出手指,把沾在指尖的涎液蹭在他衣服上。
茧绥一下哽住。
岑骁渊嗤笑一声,“嫌弃什么,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么?”
茧绥坐在吧台连续喝了三杯水,把自己撑了个水饱,还是觉得嘴巴里一股怪怪的味道。
尽管那味道来源于他自己。
没过多久,岑骁渊从餐厅回来了,就坐在茧绥的对面,当着他的面吃早餐,食盒堆在旁边,有鸡蛋饼和培根,火腿三明治、厚蛋烧,甚至还有一小份的水果。
食物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茧绥又饿又委屈,不想看了,找个借口回杂物间,岑骁渊却命令他哪里都不许去。
茧绥实在读不懂alpha的情绪,怕再把岑骁渊惹怒,干脆埋下脑袋,额头抵在手臂上,扮演装死的乌龟,直到手边被塑料盒触碰。
岑骁渊依旧冷着脸,语气却略有缓和,“我亲自去给你买饭,满意了吗,小少爷?”
茧绥简直不敢相信,试探着碰了碰塑料盒的边边,岑骁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
“我不会收回去。”
茧绥安下心来,水果吃了一半,还知道留下来一半。
只可惜岑骁渊一口未动。
吃过早饭,茧绥打算回房间去了,岑骁渊又一次叫住他。
“你要去哪里?”
“回屋。”茧绥指了指杂物间。
岑骁渊放下刀叉,“你的东西已经收拾到楼上了。”
茧绥一惊。
“昨晚下雨地下室进水,反到室内了。”岑骁渊把冷掉的食物倒进垃圾桶,站到茧绥身后,“愣着做什么,不是要回屋吗?”
茧绥不想把后背留给对方,刚要转身,Alpha按住他的肩膀。
“你怕什么,我又不能标记你。”岑骁渊凑过来,手指探进茧绥的后衣领,“特意往这里面咬,也不会有人发现。”
对上茧绥投来的不信任的目光,Alpha的神色平淡而冷漠,像是把Beta看透了,不再强行印证什么。
既然他一门心思想要逃离自己……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们过去的关系,至于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
A区是个牢笼,尤其对茧绥来说,合约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只要岑骁渊能雨隹木各氵夭卄次掌控好信息素,他就可以走人。
从今往后,他既不是Alpha的陪读,也不是岑骁渊口中的“废物点心”,更不会是一个查无此人的名字。
作为一个Beta,不能标记也不会被标记。
这仅存的少得可怜的好处——
他是自由的。
而现在,这是他要付出的代价,欺骗的代价。
岑骁渊剥夺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