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绥的一番话成功安抚住了濒临暴走的Alpha。

对方身体曲起的弧度像一只野兽,他的手探到岑骁渊的脊背,一下一下地捋,把它顺平了,两个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

“你有太多在乎的东西。”岑骁渊的声音闷在他的后颈处,那处被反复啃咬的地方没有被触碰,却条件反射性地麻痒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不会再瑟缩脖子躲闪,也不会害怕突如其来的靠近。

“是吗?”茧绥的目光落在空荡的天花板,“我以为够少了,家里除了我就只剩下弟弟。”

他所拥有的实在不多,所以才会格外珍惜。

岑骁渊静了静,身子歪向一侧,手臂搂在茧绥的腰上,“在此之前,你的家里还有谁?”

茧绥同样转过脑袋,“我以为你已经调查过了。”

“没有姓氏,很难追踪到。”岑骁渊光明正大地承认了,他确实试图找人调查过。

“除了父母外,我还有一个妹妹。”茧绥说。

岑骁渊眼神示意茧绥继续说。

茧绥简略讲了曾经的事,之前从来没这么静心交谈过,他说了很多,岑骁渊还在听。

“……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带他们,弟弟、妹妹,他们都比我小,喜欢跟在我身后。

“小时候家里穷,要靠领救济粮生活,有时候走在半路上会被忽然冒出的流浪汉劫走……他们一哭,我就不哭了,虽然我也很想哭,但是我是家里年纪最大的,我得照顾他们。

“后来家里实在支撑不下去,就把我、把我送到了A区。”

“他们把你卖了。”岑骁渊无情地戳破。

茧绥摇了摇头,还想辩解:“不是的,那时候太苦了,不拿那笔钱,我们全家人都活不下去……”

“所以他们把你卖了,用你的牺牲换取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岑骁渊说话总是这样不留情面,茧绥不爱听,想要挣脱这个怀抱,还想否认。

“当时那个环境下,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大不了一起死了,他们没有这种觉悟,把你推了出来。你给他们找了太多理由,大可以埋怨,把一切罪过推卸出去,而不是在这里自责。当初是他们先抛下你的,茧绥,你这个人就是永远学不会恨。”

“那我应该恨你吗?”茧绥脱口而出。

气氛静默了两秒钟。

岑骁渊五指扣在茧绥的手腕上,“那你恨我吗?”

没有他的三年茧绥照样过得很好,反而是岑骁渊的出现把平静的生活打碎,镜子一旦出现裂缝,照镜子的人也不会完好。

“没有。”茧绥回答,“所以我也不会恨他们,他们是我的家人啊。”

就像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频频在痛苦的边缘挣扎,他仍然不希望岑骁渊死。

茧绥口口声声说着是为了活着,为了过得舒坦一些,为了自己做打算……

可到了最后,变化最糟的是他。

所有人在他心里都会排在更前一位。

他是他心里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那么,”岑骁渊说,“岑広澜呢?”

茧绥愣了一下,“不,不恨,为什么……我不恨他。”

他说得很肯定。

岑骁渊捧住他的脸,手指在发尾轻轻略过,“真的不恨么,还是说你是恨的,只是自己没有察觉?”

茧绥回想岑広澜那张阴郁的脸,男人看他的眼神像看蝼蚁,茧绥在他面前总感到自己的渺小,恐惧是有的,但要说恨……茧绥不恨任何人,他向来逆来顺受,习惯性地忍受一切,忍受不了了就逃跑。

“算了,不恨也好。”岑骁渊打断他的思绪,“不恨就不恨了,你不用改变,把我刚才说的话忘了吧。”

茧绥没能反应过来,岑骁渊已经搂着他的腰把他拉过去,手掌被打开,从根部一直摸到指尖,唇贴在一处,没有伸舌,只是磨蹭。

又是亲吻,又要亲吻,亲吻间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茧绥听到了,却无暇去思考它的意义。

岑骁渊说:“我来替你恨。”

##

江宜晚出现于一个岑骁渊不在的午后。

那天是岑骁渊两个月来唯一一次有事未归,通讯器上一直给茧绥发消息。

岑骁渊:【今天是不是有公开课】

茧绥回:没有噢。

岑骁渊:【去食堂五楼吃饭】

茧绥回:好的呢。

岑骁渊:【让我知道你去找那个假Beta你就完了】

茧绥回:……

刚回完这条消息,他抬起头,就见江宜晚站在自己对面,一脸好奇地歪头看着他的屏幕。

茧绥:“……”

江宜晚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们这算修成正果了?”

茧绥不由退后一步,江宜晚却像没看见似的,依旧笑眯眯,“看来你已经把我忘了,真好啊,岑骁渊也是,用完我就毫不留情地把我踢了。”

他伸手示意茧绥,“来,我们坐下聊聊嘛。”

天气渐渐转凉了,行走在湖泊旁,凉风吹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茧绥坐在廊椅上,江宜晚坐在他旁边。

“不要东张西望了,岑骁渊不会知道我们这次见面的,我都安排好了。”江宜晚以这句话为开头。

紧接着,他说:“你是我所遇到的人中最奇怪的人,比岑骁渊还奇怪。”

江宜晚的气色看上去好不错,依旧光鲜亮丽,棕褐眼睛像糖霜,颈环回归到他的脖颈上,衬得肤色很白。

“在岛上的时候,我看见了的,你被岑骁渊强行带走了。”Omega正对着那片湖泊,翘起自己的一只脚晃了晃,“你明明也知道,但是为什么现在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我身边,听着我讲话?”

那天伴随着江宜晚的一声尖叫,茧绥才被岑骁渊彻底敲昏。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疯狗吧?”江宜晚扭过头,神色里充满了难以理解。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正好。”他说,“一切都好办了。”

随后江宜晚问茧绥知道岑骁渊为什么今天走得这么匆忙吗。

不等回答,就给出解释。

岑家资历很深的老头昨夜死了,具体怎么死的不重要,反正岑家重新洗牌,今后就是岑骁渊和他表姐的斗争。

“他迟早要回A区的,你会跟他回去吗?你只是一个Beta,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你的存在,你就惨啦,岑骁渊也完蛋了,他的下场会比岑沐还惨。哦对了,岑沐你知道吗,岑沐就是岑绮露的叔叔……”

江宜晚还讲个没完,茧绥只能听懂个大概。

“前阵子岑沐还在A区出现了,是岑绮露把他保下来的,太大胆了,那个女人真就是谁都在乎。相比之下,岑骁渊一直忙着跟你谈恋爱,把什么都抛到脑后了,他这样可是很危险……”

江宜晚侧过头看茧绥,发现对方手拿通讯器在回消息。

岑骁渊:【发句号什么意思,是非去见那个Alpha不可吗?】

茧绥:咩有啊

江宜晚打量着他,“其实你根本不在乎吧?”

茧绥抬起头,刚想回话,江宜晚打断他,“你也不在乎我是否看见了你被抓走,不在乎我没找人去救你……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很奇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你真的有吗?”

“有、有啊。”茧绥不明白Omega为什么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连忙道,“你先冷静一下……”

“就是这种态度,就是这种态度也太奇怪了!”江宜晚的声音不断升高,“你不应该生气吗?是我害得你那么惨,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我只是……没什么必要啊,你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茧绥看着他,那双眸子一如既往地乌黑明亮,“难道不是吗?”

他的语气太过真诚,比直说“你是废物”更令人难受。

江宜晚很显然没转过这个弯,咬住下唇,偏过头又骂了一句“怪人”。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怨,一点都不恨?

在江宜晚看来,茧绥现在就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哪一刻就会爆掉,把所有人都给炸毁。

“言归正传。”江宜晚说,“岑骁渊需要一个联姻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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