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选择

晚上岑骁渊回来,茧绥已经睡下了,睡梦中被子拱起一角,腰肢随之被纳入一双手臂。

茧绥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人,首先是去看那双眼睛,确认没有异样之后,他用一只手轻轻遮住了,再推开。

岑骁渊借着他的手心蹭了下,“睡吧,死不了。”

茧绥缓了一会儿,没有方才那么困了,退后些许,黑暗里寻找Alpha受伤的痕迹,实在是看不出来,又探手上去摸了摸。

岑骁渊的上身靠近他,在他耳边问道:“瞎摸什么,想要了?”

茧绥瞬间清醒过来,摇着脑袋否认,声音里还有绵绵的倦意,带些许的鼻音,一时嘴快:“看看你要死了没,啊不是,有没有哪里受伤……”

两个人的对话实在太过诡异,连岑骁渊都理解不了,揉了揉他微卷的头发,攥在掌心里,“都说了死不了,没有受伤,这次回去不是为了任务,睡你的吧……你今天都干什么了?算了,先睡觉,睡醒了再说。”

两个人的睡衣上有同一款洗衣液的味道,薄荷的,和Alpha的信息素混在一起,犹如森林深处的一口古井,厚重而清凉,从皮肤上冲刷而过。

茧绥闭着眼,脑子已经开始活跃了,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动个不停。

“就是上课,吃饭,和平时一样的。”他回答了。

岑骁渊问:“没有背着我去见什么不该见的人?”

Alpha指的是缘余,茧绥想到的却是下午在湖泊边和江宜晚的对话。

他睁开眼睛,岑骁渊正看着自己。

“没有去见师兄的。”茧绥答,“你今天回去干了什么?”

岑骁渊沉吟一下,和茧绥说了个大概,与下午江宜晚所说的大差不差。

岑骁渊看起来不太在意,只是简略的复述,听不出更多情绪。

“明早你去食堂,就能看到电视上新闻在播。”

岑骁渊的手指缠在茧绥的头发上,由于太短,只转了两圈就到底了,头皮扯着,茧绥不由把脑袋歪了过去。

茧绥问:“那你就这么回来了没关系吗?”

岑骁渊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又一次将茧绥圈入怀中,声音有些哑,“ 怎么?你还想我多在A区待几天?”

“没有啊,我就是问问呢。”

岑骁渊实在太过敏感了,茧绥身上像是缠上了一团火焰,把他整个人都烧着了。

“我人都在这里了,他们不乐意又能怎样?”岑骁渊握在他肩膀的手掌紧了紧,“即使我不在,也会找人看着你,别想背着我搞些小动作,让我知道了,回来就把你绑走,绑回A区,关起来。”

“那我好怕的。”

“我听不出来你有半点害怕。”岑骁渊的声音闷在他的侧颈处。

茧绥:“那是的,我知道你不会。”

岑骁渊轻笑一声,张口咬住他侧颈最薄的那块皮肉,“你又知道了?”

茧绥“唔”了一声,眼睛对着天花板眨了眨,“你现在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都乖乖听话了,留在你身边。”茧绥说,“你没有理由把我关起来。”

岑骁渊轻哼一声,再次舔咬茧绥后颈处留下的那道疤。

Alpha咬人的习惯怎么都改不掉,十几岁的时候就常常这么做,过去这么多年,还是喜欢在Beta的身上咬出痕迹,仿佛这能成为一种终身标记。

岑骁渊圈紧他,“我控制不住,想要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

“嗯,我知道的。”茧绥说。

他大概能明白Alpha的心思。

从前总觉得是岑骁渊记仇,在报复自己,后来知道岑骁渊是真的喜欢他,好多事就变得不一样了。

情感是一层滤镜,披上这层外衣,不管做多过分的事都可以有所解释,都有了原谅的余地。

伤害明明还存在着,但是以爱的名义,就可以接受了。

好奇怪的逻辑,茧绥心里觉着奇怪,居然也渐渐地接受了。

“你管那个Alpha叫师兄?”岑骁渊忽然问。

那都是十分钟以前的话题,岑骁渊把它翻出来,大概在意好久,不得不提。

茧绥又“嗯”了一声,刚想开口解释,岑骁渊继续问:“那你叫我什么?”

“……少爷?岑骁渊?”茧绥不太确定地说。

“那他凭什么是师兄?”

“因为在C区……”

“算了,别说,我不想听。”岑骁渊很烦躁,信息素里的苦味越发浓郁,“我为什么要听你说我没参与的三年你都干了什么?”

茧绥识趣地住了口,岑骁渊又不满意,咬住人的耳朵,“当着他的面你也这么叫?真亲密啊,岑点心,那他知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名字,他管你叫什么?”

“就、就叫名字。”岑骁渊追着他咬,茧绥忍不住躲,去推Alpha的胸膛,“别别别这样,我痒。”

“叫名字叫什么,茧绥还是牛小果?”

还是记仇吧。

他有太多拙劣的称呼。

“那我该叫你什么?”茧绥慢吞吞地问,“像在你家里那样吗,可是很怪……”

“叫什么?”岑骁渊捧住他的脸,正对着他,“叫一个我听听。”

“就是、就是,那个称呼,”茧绥小小声,手指和脚趾一并蜷起来了,有点尴尬,“不行吧,让别人听到不太好的。”

“这里没有别人,况且你连师兄都叫得出口,叫我怎么就叫不出来了?”岑骁渊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得说出来。”

在B区岑骁渊的那个家,两个人在客厅的地毯上,趴跪的姿势下,有好几次凸起的蝴蝶骨在亲吻中振翅欲飞。

茧绥还是哄住了吃飞醋的Alpha。

嘴巴一张一合间吐出两个字,完美总结了前六年两人的关系。

他说:“主人。”

这回不是情色意味的。

岑骁渊捧住他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

“乖了,你是我的小狗,现在睡觉吧。”

##

“岑骁渊需要一个联姻对象来稳固他的地位。”

时间倒退回下午,江宜晚说出这句话时,茧绥也没有很惊讶。

“而我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一我不爱岑骁渊,二我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哪怕是真的订婚以后,也绝对不会打扰你们两个恩爱,可以给你们当挡箭牌。”

江宜晚伸出指头,细细地数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你……你就不能有点表示吗?”

湖边的风一阵一阵地吹,把茧绥的头发吹乱了,遮住那双明亮的眸子。

眼前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Beta,江宜晚却觉得自己被看穿了,浑身都是破绽。

茧绥没有恼怒,只是静静听着他讲话。

他的包容让Omega越发无地自容,声音开始打颤。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会安安静静的……我只是、只是需要一个庇护所。”江宜晚受不了了,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干脆全盘托出,“该死的,我来B区就是为了不嫁给那个比我爸年纪都大的老头!我分化失败了,我就是个劣质的、毫无价值的物件,他们只会拿我来做交易!你究竟懂不懂,你不懂的吧,毕竟你只是个Beta。”

“如果不和岑骁渊合作,我就完了,我整个人就完了,那老头的儿子只比我小几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嗯。”茧绥轻轻应了一声,脸色很平静的,说出的话也平静,“他们没有拿你当人看。”

一瞬间,江宜晚哑声了。

茧绥怎么可能不懂,他在A区每天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没有人把他当做一个独立的人看待。

他是Alpha的附庸品,是对方情绪的镇定剂,他就只是个Beta,连联姻的价值都没有,无人相信他和岑骁渊有感情瓜葛,只把他当做一件玩物,明里暗里都在嘲笑。

“但是这种事,你应该和岑骁渊说,和我说没有用的。”

茧绥的神色不变,投递在江宜晚身上的目光一如既往,那双漆黑的眼眸,一如既往。

他确实不怨也不恨,这些天生含着金汤匙长大俯瞰他的人群,是无法怨恨的。

他们施舍下的一点情感,都要旁人感恩戴德地接着。

岑骁渊还在和他发消息,让他晚上下课就回海港。

他戳着屏幕回复:知道咯。

“你不反对是不是?”江宜晚的声音发颤,“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岑骁渊的表姐一定不会放过他,他们会争个你死我活……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茧绥说:“我不知道啊,所有的事其雨隹木各氵夭卄次实都和我无关不是吗?”

江宜晚噎住了。

“但是我欠岑骁渊的,那支抑制剂被我偷走了,他说得对,如果只有一支该怎么办,我没有把他的失控当回事。”茧绥低下头,又抬起来,“他不能在这里死了,他做他的选择,我做我的,是这样的。”

“那么,你想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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