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曹烽比门框高, 每次他进门,都得先弯腰低头, 抱着他也不例外。

他嫌沙发太窄太短, 又嫌床也不够宽,床脚也不稳, 会晃。

把段语澈抱到了床上,曹烽伏在他身上,低俯下胸膛挨着他, 凝视住他眼睛几秒,慢慢垂下头亲吻他。干燥而温暖的手掌卷起弟弟的毛衣, 激得段语澈轻轻发颤。

后半夜段语澈累了,卷在被汗弄得发潮的棉被里,曹烽抱着他,薄汗摩擦在皮肤上,他想起来收拾一下丢在地上的衣服,还想换一床被单, 再给弟弟洗个澡,可段语澈就在他旁边,被他抱在怀里,表现出依赖感极强的模样, 曹烽根本舍不得撒手。

这对他也相当难忍, 曹烽不想只顾自己让他太辛苦, 算着时间的, 他自己还没发泄完, 段语澈就闹着说不要,他才不得不停下,再有什么都自己忍耐住。

段语澈早晨醒了一次,带着倦意地用额头去找他的肩窝,然后靠上去:“要上课吗?”

曹烽说要。

段语澈哦了一声,不吱声了,曹烽问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段语澈就说自己的病已经好了。

曹烽道:“我说的是这儿。”他碰了一下,“有没有……疼?”

他闭着眼声音沙哑地说:“有一点。”

“一点……?”段语澈在之后会很失神地看着他,曹烽每次接触他的眼睛,就心疼得很厉害,没再继续做,反而是自己忍着。

段语澈哼哼两声,搡他一把:“不是要上课,快去学校……记得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嗯,再抱五分钟。”曹烽舍不得他身上的温暖。

曹烽做了早饭,穿着段语澈给他买的衣服去学校,所有人都被曹教授的新装给惊住了,怎么一下变得这么时髦,穿这么亮的颜色,居然还穿牛仔裤,像个街头酷哥。

可不得不说,衣架子就是衣架子,身材好什么颜色都能驾驭得住。

不过裤子还是老问题,腿长、裤短,他不喜欢买新衣服就是因为常常买不到合适长度的长裤,像他这样的身高,还是得去找裁缝定制,他平时节省得要命,一分钱掰成两分花,怎么可能把钱花在这样无谓的地方。

可段语澈的回来,让他重新有了打扮自己生活的想法——

周末,段语澈正眯着眼靠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模样很慵懒,平静得仿佛提前进入了老年生活,但这样的平静,正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他好像比以前还要喜欢曹烽,再次见到,所有的爱就全部回来了,喜欢抱他、亲他,也喜欢跟他上床,当自己精疲力尽,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似乎终于能丢掉身上套的枷锁,什么也不用去思考了。

正当他闲着思考人生时,楼下传来几个老太叽叽喳喳太的声音,秋日的微风把她们的声音吹到段语澈的耳边,一个老太太问另一个,问你家孙女怎么不住这里了吗,好几天没见到了。

另一个声音段语澈分辨出来,是隔壁邻居,蔡教授的爱人周老师。

她叹口气说:“小曹教授好像有对象了,我家那个喜欢他,才特别搬过来住,都怪老蔡,他以为曹教授单着呢,那天一听说小曹教授不是单身,她哭了一宿,第二天就搬行李开车走了。”

段语澈这几天都没注意,这时向下看了一眼,果然没看见那辆粉红色的Mini了。

老年妇女的八卦话题永远都超出段语澈的认知,他认真地躲着听她们八卦学校里的事,过了一会儿又绕回原点,一个陌生的妇女声音道:“小曹教授是不是跟人同居了?那天天黑,我就看见了他搂着一个人回家,都没看清楚,反正可亲密了。”

“哎呀,不是同居,那是他朋友,男的,特别漂亮一个小男生,打扮很帅,比电视里的那些演员啊明星都帅气,也是留洋回来的,学音乐的,一身高雅的艺术家气息……”

“真的啊?我还没见过……”

“那不行你们等会儿上我家吃饭,我去敲门叫他来吃饭,不就见着了?”

段语澈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曹烽的邻里,都是这么看自己的。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就听见了敲门声,段语澈稍微整理了下衣服头发,这才去开门,是对门周老师,周老师手里提着一篮子的新鲜小番茄递给他,笑眯眯说:“小段,这是给你的,我自己摘的,你送我们家的咖啡好香。”

段语澈抬起眼皮一看,对门门开着,几个和周老师年纪差不多,或是年轻一些,四五十岁的妇女探头往外看。

段语澈笑着接过,说谢谢阿姨,周老师脸都笑烂了,问他要不要来他们家吃饭。

他谢绝道:“我中午跟朋友在外面有约了。”

一关门,段语澈就趴在门上偷听对门的动静,不过只听见了笑声,听不见说话。

他说有约,是真的有约了,是他多年未见的旧友。

约的是下午一点,因为曹烽下课就快十二点,段语澈想等他回家了再走。

曹烽回来的时候,段语澈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相声节目一边吃浪味仙,任何人这么多年吃同一种零食,估计早就腻味了,他不,一是因为这零食在华人超市也不一定能买的到,所以过去几年吃的也不多;二是因为真的怀念这个味道,他对过去的一切,都充满眷恋。

曹烽进门脱了鞋,走过去问他:“是不是饿了?怎么在吃零食。”

“买都买了我当然要吃。”

曹烽笑了笑:“中午在哪儿吃?都有谁?”

“有周泽亮,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还有大虾,还有几个吧,我以前初中玩得好的。”

“吃完就回来?我去接你。”曹烽这几天每天都抽了点时间去看盘,整天都在微信上跟中介聊,现在已经看上了一处中式的院落,开发商挺有名气,楼盘也已经建好了,单价也是目前临州最贵的楼盘之一。

曹烽打算下午去那边小区看看样板间,没问题就签合同,刚好他的车,也放在4S店一周了,得提走了。

段语澈慢悠悠地说:“可能下午还有活动,晚上也得吃晚饭吧,到时候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

午饭是在一家高档酒楼,蝈蝈说这是临州目前规格最高的酒楼了,段语澈以为大家会带女朋友,带家属,但都没带,一桌全是男人,有的过去熟,有的过去也不太熟,甚至都不认识的。

有的现在在打拼,有的已经成家立业了,话题已经从过去的泡妞打架打牌变成了泡妞打牌教孩子以及怎么藏私房钱。

周泽亮给他散了一根烟,问他现在在做什么:“你出国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了,电话号码打过去是空号,连Q-Q号也是黑的,发消息从来不回……”

段语澈知道是段述民做的,把他的号码注销了,他接过烟,但放在桌上没动它:“我去国外上了几年大学,玩了几年,有点事就回来了。”

周泽亮猜是不是因为他爸爸。他知道段述民的事,他们实外张校长的事闹得还挺大的,尽管没有上新闻,但不少校友都知道了,但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那个行长是段述民,当时周母听说了这事,还打电话问过段行长,问他需不需要什么帮助,段行长说不用。

“你爸爸现在……还好吗?”周泽亮问道。

“他……去了另一个地方,挺好的。”

周泽亮没听明白,以为说段述民出去散心了,没太在意,又问:“烟你怎么不抽?”

“现在不抽了,戒了。”

“戒烟了?”他很惊诧。

段语澈点头:“好多年没碰了。”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让他戒掉烟酒,给他开了药,段语澈戒了烟,老老实实地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后来整日昏昏沉沉,便意识到这个药很不好,就不吃了,他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是严重到需要吃这种会阻塞思维的药物的。

“那行吧,戒掉也挺好,我也想戒,没戒成,太难了。”

段语澈问他跟学姐怎么样了,周泽亮就叹气:“早分了,她考的学校离我十万八千里,谈了一两年的异地恋,坚持不住了,我看她朋友圈,她现在也去国外深造去了,算了,别说这晦气事了。你呢?没跟人谈恋爱?”

“谈了。”段语澈把可乐兑进红酒里。

“真的假的?外国妞吗?漂不漂亮?”

段语澈摇摇头,没有告诉他是谁,当年段述民的反应,远超他的想象,他不清楚这件事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现在都不敢那么坦然了。

下午段语澈被拉着去打牌,他好久没打过,手生,输了不少,但心情不错,晚上又是另一个局,人又换了一波,有个人段语澈倒是认识,他记得这个叫孙淼的,似乎当过曹烽的室友,还是周泽亮前女友的同班同学。

段语澈跟他不熟,孙淼对他记忆犹深:“你是那个……曹烽的弟弟!对不对?”

段语澈点了下头,孙淼说:“当年我们学校,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曹烽,比我小一届,他还是年级第一,后来好像转学去湖南读书了,第二年跳级跟我一年高考了,当了状元,真是个神人。”

“哎,周泽亮,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给你介绍女朋友,林慧诗,我为什么撮合你们俩?”

周泽亮说记得啊,就是曹烽来找你:“他那人是真不错,我以前对他很差来着,没想到还帮我……”转头又问段语澈:“你回来,还跟他联系吗?他经常发消息给我,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我哪知道,你就凭空消失了。我看他特别急,好像很绝望。”

段语澈没听过这件事,有些意外地点头,“嗯”了一声。

“不、不是那样的,”孙淼就伸出食指晃了晃,“曹烽给你介绍女朋友,是因为你老缠着他弟弟,不然他吃饱了撑的?”

周泽亮:“……”

段语澈更意外,他记不清具体是多久的事了,就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孙淼认真地回忆:“就……曹烽单挑完我们后没多久,大家都挺怕他的。”

饭后还有其他的活动,是大虾开的酒吧,段语澈以为就是单纯喝酒的,没想到去了才知道,这是个“告别单身”的派对。

灯光很迷乱地打在包间里,他喝了几杯酒,有些不适应地站起来,没想到蝈蝈都要结婚了,还在外面乱搞,段语澈问他,他还说这是婚前最后一次,还问他要不要一起。

他说不要,蝈蝈就笑话他纯情:“我掏钱,又不要你掏钱都不要?”

段语澈坚决地说:“不要了,我先走了,你们继续玩。”

“哎,等会儿,把酒喝了再走啊,你这太不够意思了。”

其实这也算很正常的事,国外常常都有类似的派对,只是段语澈自己不接受而已。

正好曹烽给他打了电话,段语澈干脆就离开了,没再继续待下去。

曹烽下午去签了合同,然后去提了车,他开车技术不怎么样,试着在城市里兜风绕圈圈,也算是熟悉车子的性能。

他没回家,就等着段语澈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自己再过去接他。

夜风一吹,段语澈多喝了几杯,头脑又有些昏,爸爸葬礼的时候,他喝了酒,可是喝再多,还是很清醒地痛着。

酒浇不了愁,可酒精依然有很独特的作用,他站在路灯下,嘴里嚼着口香糖,冷静又迷茫地看着来来往往的醉鬼和车辆。

曹烽顺着导航找到那家很火爆的酒吧,车子开过去,一下就看见了站在路灯底下,身披纯洁圣光,显得孤寂的身影。

他停下车,走过去把他扶着,段语澈看清楚是他,就趴在他的肩膀上,曹烽低头闻到了酒味:“喝了多少?”

“没多少……”段语澈抱住他的腰,像撒娇一样去找他的肩膀靠上。

“哥哥带你回家。”曹烽摸摸他的头发,半搂半抱地把他塞进新车的副驾驶座。

段语澈刚开始以为是出租车,上去后,侧头看见曹烽把着方向盘,迷迷糊糊地说:“你偷了辆车?”

“不是,今天买的。”曹烽弯腰给他扣上安全带。

“哦……”段语澈一口气喝在他的耳朵上,接着低头,一个吻很轻地落在曹烽的脸颊上,“小烽哥哥,我爱你。”

曹烽的呼吸一下变得缓而且重,没再说话,只是立刻就发动了新买的大G。

段语澈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他一口气吃了好几片,正在鼓足劲地吹泡泡。

曹烽扭头看见他几次把泡泡吹破,爆在脸上,就伸手去帮他擦:“喝醉了?”

“没醉。”他笑着,“醉了怎么知道爱你?”他上回给曹烽咬的时候,结果因为生涩,把曹烽弄疼了,就在超市买了一大板的口香糖,没事往嘴里塞两片,训练一下技巧。

他自觉自己吹泡泡的技术已经登峰造极了,绝对不会不小心把曹烽咬疼了。

曹烽呼吸变得更重,加了一下油门,坐在旁边的段语澈抓着安全带,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爱,喜欢,最后又对他说对不起。

把车停在楼下,曹烽扶着段语澈下车,半搂着他进了单元,上楼时,正好碰见下楼丢垃圾的周老师,周老师看小曹教授抱着一个人,就“哎呀”一声。

楼道感应灯亮了,她这才看清楚是谁:“哎呀小段啊?这是喝醉了?”

段语澈脸色潮红,赖在曹烽身上,还算清醒地定睛看了一眼,喊了声阿姨。

周老师说:“怎么喝这么多?我家有醒酒的,要不要吃一点?”

曹烽已经憋得快爆炸了,点头说谢谢:“他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周老师喋喋不休:“年轻人,别喝那么多酒,喝酒伤身的,对肝脏不好,以后老了就……”

曹烽知道她以前是个生物老师,闻言就点头:“周老师,我先扶他上去休息了。”

段语澈嘴里嚷着哥哥哥哥,周老师觉得没对,反正哪里怪怪的,于是下楼丢了垃圾后便抬头看了一眼,曹烽家的灯开了,隔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

曹烽进门没来得及脱鞋,就把他抱到床上去,听见弟弟还在那里嚷嚷:“阿姨,这不是我哥哥,是我老公。”

他哭笑不得,可心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了,曹烽给他脱鞋脱袜子,段语澈睁开眼,迷离地见到一个人蹲在床边,他脑袋蒙蒙地,突然喊了声爸爸。

曹烽愣住,抬头看他,段语澈眼睛里闪着水光,是非常难过的色彩。

即便段语澈看着是很开心的,可其实他一直都没有走出来。

曹烽把心思放了放,摸了摸他的脸,学着段述民那样低声喊他:“汤米,爸爸在。”

“你不是……”段语澈认出这个高大的人是曹烽,两个人身上的味道是不一样的,他哑着声音说,“你是哥哥。”

曹烽心揪着疼,动作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洗澡吗?哥哥抱你去。”

“不去……”段语澈想泡澡,曹烽这里没有浴缸,“我要给你买房子。”他蹙眉道。

“房子已经买了。”曹烽起身想去给他倒热水喝,嘴里说,“明天带你去看。”

段语澈哦了一声,抓住他不让他走,在床上乱拱着,嘴里嚷着热。

曹烽压着他不让动了,段语澈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澈地倒映出曹烽的脸。

曹烽盯着他几秒,借着外面的光,垂头吻他,慢慢滋润着他的嘴唇,然后探入舌尖,温柔而又绵长,段语澈抓着他,呼吸急促地喊他的名字。

曹烽压抑不住了,整个人像被火燎原的森林。

这比之前都要格外的迷乱和激烈,段语澈后面还醒着,曹烽跟他挤着一起冲了个淋浴澡,出来曹烽又给他吹头发,吹风机的热度和风力让人昏昏欲睡,然后才累得躺在床上,进入睡眠前又想起一件事,让曹烽把自己的衣服拿来。

曹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起身去给他拿,段语澈在口袋摸了摸,摸出一把钞票来,然后又摸了几张卡,都一起拿给他:“喏,这个给你。”

曹烽不明所以,段语澈声音嘶哑地说:“还房贷车贷。”

“弟弟,用不着你的钱,”曹烽钻进被窝抱他,把他的钱和放在桌上,“我有钱,是全款买的。”

“那你也拿着。”段语澈又说,“辛苦你了。”

曹烽还没听懂,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辛苦什么?”

他闭着眼睛咕哝着道:“干了这么久,你不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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