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可是……那也我的车!我还要给你还车贷。”

“…车贷?”

“你车子不是贷款买的吗?”他特害怕被人看见, 曹烽压下来的时候,段语澈在后视镜里看见了路过的邻居, 一下死死抱住曹烽不让他起来, 免得被人看见了。

曹烽被他猛地搂住脖子,特别猝不及防, 正要说什么,被段语澈用一根食指堵住:“别说话,周老师在外面!”

估计是从没在小区里见过这辆车, 周老师驻足在车前多看了一会儿,有半分钟才走。

段语澈心跳如鼓, 见她走了才松口气,推开曹烽,瞪着他道:“你们小区不是住了很多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吗?曹烽,你不怕的吗!”

“我需要怕什么?”曹烽语气平常,嘴角甚至带着笑,“怕我丢工作吗?”

“当然了!”段语澈对国内这一套算是比较了解, 学校是个集体荣誉感很强的地方,曹烽和他的事被人看见了传出去,学校怕影响名声,多半会开除曹烽。

他在楼上晒太阳就听见过类似的八卦, 也是学校里的老师, 和学生师生恋了, 于是两个人都被开除了。

“丢工作就丢吧, 又不是找不到新的。”曹烽被严苛的体制打击过, 当年不让他办护照,不让他出国,现在他根本不在意眼光了,只想随心所欲。他摸了摸段语澈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哥哥知道你不喜欢在车上,只是逗一下你,不用怕,不是真的要在车上做。”曹烽才不想让路过的人有机会看见车上的事,鼻尖蹭过他的鼻尖,“我们回家拉上窗帘做。”

段语澈哑口无言,他觉得曹烽没有变,可实际上是变了很多的,但骨子里,仍然是一样是灵魂,半晌,他气得磨牙:“你上辈子是头野驴吧。”

惹得曹烽也笑,说弟弟语文进步了,晓得用比喻了。

他们从车上下来时,周老师正在阳台给花浇水,嘴里还在给蔡教授说下面停了辆挺贵的车,从来没见过,不知道是谁的,蔡教授批评她:“你管它是谁的呢,跟咱们也没关系!”

周老师看见小曹教授和曹教授家的朋友一前一后下车的时候,忍不住张大了嘴。

挡风玻璃有反光,她刚才看了一眼,好像看见有人是躺在在睡觉,所以没看清楚就走了。

“哎哎哎!老蔡,那奔驰是曹教授的车啊?!”

蔡教授也有点意外,站起来看了一眼,旋即又坐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知道曹烽做什么研究的吗?他那是研究芯片的!一个项目要花几十个亿来研究,他奖金会少吗?”

所以有钱买这个车不意外,意外的是曹烽平时表现的,并不像是会花钱买豪车的类型。

周老师没说话,又想到昨晚的事,小曹教授抱着小段进屋,后面房间里还传来成年人都懂的声音。

她觉得他俩不像什么好朋友,反而像是同居恋人。

进家门,曹烽总算是把车贷房贷的事情解释了:“车子房子,都是我全款买的,本来是想记你的名字,不过你国籍的问题,买不到,车可以买,过两天我再去买一辆你喜欢的,登记在你名下。”

段语澈懵了一瞬:“这些也不便宜啊,你怎么买的?”

“赚的。”曹烽简短地解释了两句,“前几年带的一个项目,搞了技术入股,很吃香,赚了点小钱。”

“哦……”他的话打破了段语澈一直以来的认知,曹烽有这么多钱,有钱怎么住这种老民居?有钱怎么也不给自己置办一身好衣裳?

“那房子也是……”

“嗯,全款买的,送你的。”曹烽把他拉到身前,段语澈后知后觉:“哦,这么说来,你还挺有钱的,”他仰头对上曹烽的眼睛,“怎么都不给自己买东西?日子过这么……”拮据。

“存着。”曹烽低声说,“哥哥也不会投资,只知道存下来,等你回家了,就可以养你了。”

其实他都不确定,自己能等得到,只是想啊,守着段述民,有一天弟弟总会回家的。

段语澈张了张嘴,看着他说:“那我要是不回来,你怎么办?”

曹烽定定地注视着他:“你回来了。”

只一句,让段语澈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怔怔地望着他,曹烽将他抱住,低声道:“回来了就好。”

他习惯于等待,从前等段述民的一封回信,后来等段语澈回家,八年长,也苦,不过他等到了。

也不是真的没有怨过怪过,曹烽也只是一个平常人,他等不到回信会失落,等不到他回来会感到绝望,可就是放不下,他不甘,他再也没有力气像当初那样去爱另一个人了,好像所有的感情都随着天上嗖地飞过的飞机而被带走了。

“这八年我做的全部事,就是一直一直等你。”曹烽本是不愿意说这些的,他想自己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苦他自己吃,糖留给弟弟吃就好了,可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宣泄情绪,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地想他,告诉他等待并非那么容易的事。

曹烽抱着他的胳膊都在发抖。

段语澈被他箍得很紧,好像要被勒进骨头里,融为一体那样的紧密,他眼睛湿润,下巴搁在曹烽的肩膀上,用力仰着头道:“哥,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我以后都好好对你好不好?你要是生气,就……就骂我,或者打我。”

“哪里舍得打你骂你。”曹烽哀叹,手掌顺着他的后脑勺向下抚摸。电流从段语澈的脊椎爬过,声音微颤:“那你就干-我,我是你的。”

曹烽脑子里的神经绷断了,双眸倏地燃起两簇火苗,不由分说把他抱起,两三步进卧室,窄小的房间,早上刚收拾过、平整干净,还带着阳光味道的床铺,段语澈摔在上面,头晕眼花,曹烽随之压上来,段语澈缠住他:“你弄疼我吧。”

他的眼睛楚楚可怜,漫着水光。

曹烽喘着粗气,咬过他的耳朵,从他耳后的纹身舔过,段语澈全身颤栗,这个代表着“开心”的符号,好像终于有了真正的意义——

段语澈带着曹烽去参加了蝈蝈的婚礼,他的婚礼上大多是以前的老同学,段语澈只认识一部分,有一些人还记得曹烽,他的长相令人难忘,作风也令人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气质沉淀了许多,也不似以前那么锋芒毕露,只是依旧冷然,不爱说话。

同桌一起吃饭的,有个叫潘旭的,刚开始段语澈还没认出这个浑身名牌的社会青年,后面潘旭认出自己,还说自己以前是体育委员,段语澈才想起来。

却不是多么好的记忆,只记得他看不起曹烽,欺负过他,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释然了许多,但段语澈仍对这个人提不起好印象来。

潘旭说对他们俩印象深刻:“段语澈,你后来去哪个国家读书了?哪个学校?”

段语澈随口回答简称,潘旭听都没听过,露出牙齿笑:“哦哦,我后来去了都柏林,都柏林大学知道吧,我母校。”

桌上另一个人说:“旭哥,你不是去的新加坡吗?”

潘旭严肃地说:“我毕业证不是假的吧?给你们看我毕业证。”他掏出手机来给人看,还非要给坐在对面的曹烽看。

曹烽扫了一眼,没说话。

潘旭得意洋洋:“怎么样曹烽,你后来转学去哪里了?现在在哪高就?”

同桌另一个人抢答:“我没记错的话,曹烽好像是去清华了,他转去湖南读书了,后来回老家高考,还考了状元。”

潘旭脸上挂不住:“我都柏林不比他清华差吧?”

“旭哥,都柏林排名……是不如人家清华的。”他同伴拽了他一下,省得他继续丢人。

潘旭脸色一下就变了,感觉周围人看他的目光都变成了“没文化真可怕”,气得脸红脖子粗:“学历高又怎么了,还不是给老子打工!”

曹烽全程都没说话,根本不在意他,当初有人知道潘旭得罪过他,孙淼找他过来,让潘旭给他道歉,还给自己赔偿了一件新校服,曹烽接受了,表示和解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潘旭在自己面前晃。

要不是顾着是婚礼现场,段语澈都想揍人了,他冷冷地瞥了潘旭一眼,潘旭想起以前段语澈打过自己,还踢过自己的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桌上的人:“诶,你们知不知道我们那届实外的校长的事?”

“张校长吗?”

“对,就是他,听说了吗,他进局子了!”

“啊?怎么回事?没听说啊!”

潘旭科普起来,说张校长本来是个企业家,很有钱,结果生意不顺,开始亏损,接着又在在国外赌场被仙人跳欠下巨额债务,回国找了个银行用公司的名义借了十个亿,然后卷公款跑路了,最后被抓了。

“你们知道那行长什么下场吗?”

曹烽听到这里,脾气已经压不住了,他看一眼身旁的弟弟,段语澈似乎被刺激到了,表情是愣的。

他站起身,看着潘旭,语气平静:“你出来。”

潘旭莫名发了个抖,硬着头皮道:“……我讲个八卦而已,你还想打人啊?”

曹烽眼神冰冷:“嗯。”

“你别惹他!”有人提醒潘旭,潘旭怕丢人现眼,明明已经发抖了,还是强撑着道:“我不信他还敢在大庭广众下打人,当我没哥们儿的吗!”

“算了算了,”也有人劝曹烽,“这是婚礼呢。”

曹烽心平气和地说:“有些玩笑不能开,你道个歉,我不打你。”

潘旭被人一推后背,立马心虚地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很小,曹烽听见了,说:“我说话算数。”

他坐下,段语澈垂着头,曹烽给他拿了个喜糖,在桌子底下,放在他的手心里。

婚礼结束,曹烽给蝈蝈送了礼,表达了歉意,两人终于算是和解了,他也不习惯这些场合,正打算离开,听见潘旭私底下在跟人吐槽:“不就是行长被革职了吗,有什么不让说的?我听人说那行长就是段语澈他爸。”

曹烽装作没听见,把段语澈送出去,让他坐上车,然后说:“小澈,我去下卫生间,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

曹烽大步走回去,找到人,把他拖到卫生间。

他有很多种方式来报复,可曹烽还是选择了最原始的那种。

厕所隔间里,曹烽捂着他的嘴,下手很重地打了两拳,就收了手,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面无表情地丢在地上:“去医院看看病,看能不能把你的嘴缝起来。”

说完走出去,隔间门关上,曹烽面对镜子,是一张煞神似的冷峻面容,他冷静地用洗手液洗了手,扯了两张纸擦手,接着迈开长腿出去。

段语澈头抵着车窗玻璃,嘴里包着一块喜糖盒里送的泡泡糖,正在等曹烽。

今天是参加婚礼,算是个正式场合,曹烽穿的也比较正式,休闲西装裹住他修长的身体。已经算是立冬的天气,旁人穿棉衣,他穿薄西装,段语澈还没怎么见过他穿成这样,很帅,曹烽走过来的时候,他看得入神。

曹烽坐上来,发动汽车:“在发呆?”

“看你,你帅。”

曹烽眉眼融化了,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帅,后来知道外貌了,懂得收拾自己了,渐渐才有了这样的认知。

段语澈吹了个泡泡,侧头看着正在开车的曹烽说:“潘旭那种人,没必要跟他生气。”

“没跟他生气,我当他是小丑。”

“那你还专门去教训他?”

曹烽:“……”

曹烽:“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去卫生间,用得着一脸杀气吗?”段语澈一副我了解你的表情,“没揍狠吧?”

“没,就打了两下泄愤,有点生气。”

“不生气,我都不生气。”段语澈舌尖裹着嘴里西瓜味的泡泡糖,觉得曹烽在这个年纪,明明不再少年,性格已经非常成熟了,居然还肯为了自己动拳头,他是很感动的。

就在那瞬间,他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曹烽开着车,扭头让他给自己一颗喜糖吃。

段语澈给他剥了一颗夹心巧克力,曹烽故意咬他的手指,舌尖裹住不放,段语澈让他别闹:“你好好开车。”

“我看着的。”曹烽双眼平视前方,路上的车流不多,巧克力在嘴里化了,他仍然叼着段语澈的手指。

“我手就这么好吃?”

曹烽“嗯”了一声,含混地说:“你全身都好吃。”

段语澈见他开玩笑,有点气,接了句:“哥哥,我好像怀了你的孩子。”

曹烽:“……?”

这超出他对生物学的认知,让曹烽傻愣了几秒钟,慢慢把车停在路边:“你再说一遍?”

“昨天你没戴套怀的。”段语澈一脸严肃,“要么你跟我去结婚,要么你带我去把孩子打掉。”

曹烽意识到,“怀孕”是开玩笑,求婚是真,难以形容的狂喜冲昏了他。

段语澈很认真地说:“我还没买钻戒,回头我找我小姨,她认识一个厉害的珠宝设计师,可以帮我们定制。”

曹烽倏地解开安全带,一下越过去,他吓一跳,向后躲却无处躲:“你非得在路上……”

“弟弟,我听一下你肚子……”

段语澈:“……我开玩笑的!你真信啊!”

“那我也听一听,”曹烽笑起来,“不听肚子,听一下心跳。”他抱住段语澈,脑袋垂下去,靠在他的胸口。

段语澈一颗心蹦得又轻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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