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上)落荒而逃

纪真宜没待几天就去校考了,祝琇莹在这个关口生病,还硬撑着要陪他去。

纪真宜说你比我还焦虑呢,我自己好得很,于是拍拍屁股走了,走之前还麻烦谢桥照顾一下他妈。

校考说起来其实很麻烦,考点不统一,各个学校规定也不一样,冗杂又繁琐,文化生高考蜕一层皮,美术生起码蜕三层——联考、校考、高考。

多数考生都是家长全程陪同,各个考点都被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纪真宜在一众嘘寒问暖中形单影只地背着十几斤重的画具,管着自己的衣食住行,起早贪黑,天南地北各个考点乱飞。真没说大话,确实打点得井井有条,至少从没错过考试。

他每天晚上都给他妈发自拍报平安,多数时候是结束以后在考点外随便照的,满手铅黑,笑脸灿烂,还是那种失血过多的苍白,藏在衣服下的不健康的寡瘦。

每每还要附几句,“我画得太好了,就跟欺负人似的。”

“真想谦虚,可实在天才。”

“您说学校不招我招谁?”

祝琇莹和谢桥说,“这孩子小时候胆子真就老鼠那么点大,长大了不知道怎么这么自信,要说自信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他也太自信了!”

她把自己说笑了。

纪真宜校考期间受到不少关怀,叔叔妹妹,画室同学老师,瘦猴,还有让瘦猴转达的小马。他也难免要礼尚往来,关心一下瘦猴的事业,瘦猴说挺好,播放量日渐上升,创作热情高涨。

袁纤纤都来问他,都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话里明显有弦外之音,但纪真宜成天连轴转,不说焦头烂额,却也实在忙碌,没什么劲头来琢磨她话里的意思。

谢桥书桌上放着一个雕琢精巧的机械天文钟,黑色木外壳,电缆驱动,蓝色的宝玑指针,时间推着无声无息地转动。他的日常说来实在枯燥,全神贯注高效率听课,十点晚自习结束,回来做题做到十一点半,阅读半小时。

总翻来覆去地想纪真宜,有时候稍稍走神,思绪再绕回来,看见满纸都是纪真宜的名字,羞窘得不敢多看一眼。

他每天都想问问纪真宜情况,又担心打扰,还是决定隔一天联系。纪真宜总是意气洋洋,说得游刃有余,还得意地说校考也没忘看鲁迅,鲁迅可太会骂人了哈哈。

谢桥听他的声音就能想象他的样子,一定是笑的,可能坐在床上,两条腿晃来晃去,自命不凡的乐天。

他把上次生日纪真宜送的杯子都翻了出来,白底的草莓玻璃杯多可爱,连杯底傻乎乎冒花的卡通小人都越看越觉得合心意,它可真像我。爱不释手,用喝白开水都甜得冒泡。

他又想起那晚在海边,他连纪真宜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实在过分,应该谴责。思来想去,还是在网上查攻略——《十个细节让你和恋人更加亲密》

电脑的荧光照在他净白隽俏的脸上:

要表达爱意,告诉她你爱她。好,回来就告诉他!

要告诉对方你的喜好。不用说,纪真宜都知道。

……

要营造浪漫,比如自行车载她,老土但好用。

谢桥的canyon和pinarello都在家里,只有一辆trek在学区房,那就给trek装个后座吧!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么暴殄天物的事,毕竟对大多数骑行爱好者来说,用公路车载人都绝无可能,更别说TREK Emonda SLR 10这种神级豪车。

可谢桥此时像个被妖妃迷惑的昏君,他甚至想,用自己最喜欢的车载最喜欢的人不是刚好吗?

可是,纪真宜什么时候回来呢?

第二节 下课,一班的尖子生在勤知楼开完会出来,谢桥和杨昊申并排落在最后,走到一楼大厅。

杨昊申看着迎面进来的那人总觉得在哪见过,冥思苦想,终于顿悟!这不是上次来找谢桥的那谁吗?

他扭头一看,旁边的谢桥竟然人间蒸发了,他像追着自己尾巴咬的狗一样滑稽的原地转了几圈,“人呢?人呢?”

纪真宜来领缺的资料书,正和谢桥一伙人撞见,暗度陈仓朝他一眨眼,笑还噙在嘴边,擦肩而过的瞬间,被攥住手腕一把拽走。

不知道进了哪间屋子,暗沉沉的,堆满了一摞摞新书,油墨味浓重。纪真宜天旋地转,被按着肩狠狠推到墙上,后背都撞麻了。

谢桥捧着他的脸,整个都发起抖来,一次呼吸被颤成几段,珍重而狠厉地含住他两片饱润的唇。纪真宜的舌头被激烈啜吻着,唾液泛滥,脸颊烫红,唇舌纠缠的水声不绝于耳。

谢桥肆无忌惮地侵略他的口腔,目光带火,简直要把纪真宜烙熟了,“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Trek的后座还没安呢。

纪真宜被他吸得舌根酸麻,软在墙上,被口水呛得咳了几声,泛红的眼尾上翘,显出几分轻佻,“坏家伙,你还想我在外面流浪多久呀?”

谢桥低低地笑起来,垂下头把脸埋进纪真宜颈窝,仿佛恋巢的雏鸟,呼吸轻轻。

纪真宜手在他头上揉一揉,“怎么我几天不在,这么想我?”又下意识要去探他胯间,被握着手骤不及防钉在墙上。

纪真宜像个受审的囚犯,双手被架高,眨巴眨巴对上谢桥黑亮沉郁的眼,“怎么了?不想啊?”

谢桥躬着身慢慢凑近他,眼神灼热,话语滚烫,“不想。”

两瓣唇只隔一张纸的距离,几乎要贴着磨蹭。

纪真宜心想,你不想你隔我这么近干嘛?

谢桥的唇微微启开,牙在纪真宜下唇咬了一口,有些轻微的刺痛,刚要把他的唇噙进嘴里。

外面闹闹哄哄来了一伙人,声腔还稚嫩,估计是高一来领书的。谢桥蓦地站直了,左顾右盼,牵着纪真宜闪身进了堆清洁用具的小间。

他们刚躲进去,外面的人就进来了,还有老师,两人顿时大气不敢出,一直等人光了才出来,已经没兴致了。

纪真宜想起谢桥落荒而逃的样子,笑得都站不直,蹲在走廊上抹泪。

谢桥无奈,“别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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