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关系

一时间, 叶犹清觉得一股热气从脚下往上窜,经过心脏时,明显感觉到了其震颤与悸动。

辞柯似是还没反映过来, 身体不曾动作, 她的嘴唇果然比想象之中还要柔软, 隔着纱布都能尝到清甜。

焰火还未停歇, 璀璨的火光将一大片空地照耀得亮堂堂, 叶犹清不由得合眼, 看着火点透过眼皮跳动, 眼前一片橙黄。

外界的声音好像都听不到了,只有自己仿若擂鼓的心脏。

砰, 砰,砰。

面纱慢慢滑落,露出辞柯的脸,眼眸睁得很大, 一副猝不及防的模样, 然而不仅没有躲避,甚至划过一小片的欣喜与靥足。

这时一块火药迸出烟花架,冲着二人弹跳而来, 叶犹清余光瞥见了,连忙后仰离开辞柯的嘴唇,顺便将辞柯拉到一旁, 那片薄薄的纱巾蝶翼般翩落。

“叶犹清,你……”磨碎的话语在口中呢喃,辞柯眼里忽然潮湿, 此时焰火燃尽, 四周渐渐昏暗, 硝烟的气息铺散开。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灾星。”叶犹清说着,将手放在她脑后,顺着发丝绒毛轻轻揉捏,惹得辞柯一阵战栗,下巴微微扬起。

“灾星不会长得这么好看。”叶犹清说,“说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渡劫我还能信几分。”

辞柯闻言,破涕为笑。

“仙人纯洁正直,我这般女子,怎能当得起。”辞柯轻轻道。

叶犹清呼出口气,她稍稍弯下腰肢,同辞柯平视:“你是哪般女子?”

辞柯看了她一会儿,声音柔滑:“心思极重,不择手段。”

倒是事实,叶犹清笑了。

“心机不重的早该死了,你很勇敢。”叶犹清认真说,“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姑娘。”

辞柯嘴巴动了动,忽然低头,将一滴豆大的泪珠甩在地上:“那我骗你的事呢,我利用你,一次次假意接近,你忘了?”

“忘了。”叶犹清说得干脆利索,她温柔揽住人的肩膀,轻轻将她推近自己,看着女子将额头抵着自己肩膀,柔软的手则攀岩而上,捏着衣襟颤抖。

“我一直觉得你会瞧不起我。”辞柯抽泣着。

叶犹清看她哭,心也融化一片,在她背上轻拍:“往后莫要一个人憋着,即便再强的人也经不起这么忍耐,想哭便哭,想谈天我也奉陪。”

那你能不能一直陪我,辞柯想说,但是住了口。

她知道自己有多依赖叶犹清,但她不想让叶犹清感到负担。

“我会一直陪着你。”叶犹清道。

辞柯双肩便颤抖得更厉害,又哭又笑的,用手将嘴唇掩住。

一个吻当真能让人清楚自己心中所想,即便是如此浅尝辄止。

叶犹清很想再多品尝一些,想抱着眼前的姑娘,吻去她的眼泪,吻去她的战栗和抽泣,甚至想将她……

原来这便是十里说的喜欢。

叶犹清眼神暗了暗,随即嫣然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放在辞柯手里,看她擦尽眼泪,抱歉道:“本想让你生辰开心些,却不想又将你惹哭了。”

辞柯吸了吸鼻子,红肿的鼻尖仿佛比往常更俏丽,她含泪摇头,忽然将手伸进叶犹清掌心,待被叶犹清包裹后,便满意地勾唇。

“可我觉得好受了许多。”她道。

“那便最好,同我回去,十里还说给你准备了贺礼。”叶犹清喜笑颜开道,她拉着十分顺从的辞柯,大步走回来时的方向,“大家都记得你的生辰,大家都很在意你。”

“那你呢。”辞柯小声道。

“我最在意。”叶犹清回头,辞柯的笑变得羞赧又满意。

二人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院中吵吵闹闹,声音大得似要破开木门,同方才的死寂冷清简直天差地别。

辞柯微微瞋目,看着叶犹清将门推开,一片喜气的灯火冷不丁映入眼帘,不大的院子挂满了灯笼,明亮如同白昼,照得院子四周的树木都鹤立鸡群,乌云也薄浅几分。

饭菜的香气引来几条流浪犬,在门外摇着尾巴吠叫呜咽,端着盘子的马大扔了几块骨头过去,它们便呜咽着叼走,互相追赶着离开。

辞柯心中的阴霾早被焰火驱散,如今又被灯火填满,脸上只剩了欢喜。

隔壁的门开了,眼熟的老翁拄着木棍蹒跚走出,朝着院中看看,笑得慈爱:“原是你们喧闹,可是有什么喜事?”

叶犹清推了辞柯出去,揶揄道:“她生辰。”

“生辰?生辰好!”老翁说着挥手示意她们停下,然后转身回院,再出来时,怀里捧了几颗鸡蛋,一股脑儿塞进了辞柯手里。

辞柯有些惶恐地接下,轻言道:“这……”

“我们渭州的习俗,这生辰定要吃上一颗,讨个心里红的彩头,莫客气,拿去拿去。”老翁说着,将枯槁的手向着辞柯摆了摆。

“多谢老人家。”辞柯捧着鸡蛋有些手足无措,低头道谢。

渭州果然民风淳朴,叶犹清连忙伸手指向院中,笑道:“我们做了晚膳,不如一同来吃一些?”

老翁闻言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年纪大,该歇下了,你们小娃娃自己吃。”

说着,他眯起浑浊的眼睛,冲着叶犹清道:“你这姑娘怎么看着眼熟,院里那小官人呢?”

叶犹清眉开眼笑,从容不迫地回答:“前几日离开渭州了。”

“想必是因为山匪绑人的事,莫怕莫怕,如今被绑去的后生陆续送了回来,我们渭州终于再次太平了。”

“行了,快进去罢,我去歇息。”老翁说着,转身颤颤巍巍回屋,将门关上。

“多谢!”叶犹清扬着嗓子冲门里喊了一句,然后朝辞柯眨了眨眼睛,踏入门中,走过外院。

马大正端着盘子往石桌上搁,见了叶犹清和辞柯,连忙粗声对门内喊:“少镖头,姑娘回来了!”

闻言,十里的身影出现在阴影中,手里拿着两盏灯笼,快步走到辞柯身前,朗声笑道:“辞柯,那焰火如何?”

辞柯闻言,将樱唇一抿,状似恼怒:“原来你们都知晓,合伙哄骗我呢。”

“我哪敢哄骗你,还不是小清的主意。”十里将自己的责任推卸干净,又把手里的灯笼塞进叶犹清怀里,“去,帮师父把这灯笼挂上。”

叶犹清无奈接过,走到那棵还没挂灯的旱柳下,抬头研究。

辞柯则一边看着叶犹清,一边将老翁送的鸡蛋放上石桌,此时的桌子已经被大鱼大肉塞得满满当当,放几颗蛋都艰难。

“辞柯。”男人醇厚的声音打身后响起,辞柯转身,只见周鸿正不知何时走来,举起一个刀削的小鸟,递给辞柯。

“如今身无分文,送不起什么好东西,只能送些小玩意儿。”周鸿有些面红耳赤,他将辞柯手中的小鸟翻了个面,“这是你年幼时常要我刻来给你的,那时我嫌麻烦,总不给你做。”

“你别嫌……”

“我喜欢。”辞柯笑意盈盈地捧着栩栩如生的木鸟,爱不释手地用手指拨弄鸟尾,那尾巴竟能上下摆动。

周鸿见她开心,这才松了口气,也笑了,伸手摸摸辞柯的脑袋,眼角泛红。

“辞柯!”一旁忽然传来叶犹清的呼唤,辞柯连忙扭头,只见叶犹清正摆弄着灯笼,试图往一处横枝上挂。

辞柯将木鸟揣进怀里,然后拎着裙摆跑向叶犹清,同她一起抬头张望:“你挂不上去么?”

叶犹清伸长了手,笑道:“太高了,我挂不上去。”

辞柯狐狸眼闪烁一番,去看十里,又被叶犹清开口唤回了视线。

“来,我抱你,你来挂。”叶犹清说。

还没等辞柯同意,她便将灯笼给了辞柯,然后半蹲下来,抱住辞柯的腿,再站起身时,辞柯的头便碰到摇曳的柳枝了。

“叶犹清!”辞柯吓得叫出了声,连忙慌乱地抓住几根无用的柳条,涨红了脸,“太高了。”

“别怕,我护着你。”叶犹清偷偷发笑,仰着脖子道。

辞柯见她不放手,便只能硬着头皮举起双手,将灯笼上的钩子扣进枝杈,然后害怕道:“挂好了,快放我下去!”

叶犹清便手一松,辞柯尖叫一声落地,在即将摔倒前被叶犹清箍住腰肢,上身一歪,踉跄倒在叶犹清身上,双手攀着她肩头。

不知是吓得还是如何,心口咚咚作响。

“叶犹清,你怎么!”辞柯吓得抬头责怪,却险些溺在女子深海一样的眼眸里,身躯浮沉,话消失在嘴边。

“开心么?”叶犹清张开红唇,轻轻道。

辞柯点头,偷偷放了些力气,让自己在她怀里靠得更深,直到脸颊碰到她脖颈,这才满意地眯起眼睛,嗯了一声。

“你瞧,如今你有家人,比往常还多。”叶犹清在她耳边说,抚慰一般轻拍着她纤细柔软的背脊。

“我们先过生辰,不想别的,你若想祭拜亲人,午夜我陪你。”叶犹清又道。

辞柯鼻尖一酸,心湖好像烧开了水,暖洋洋地蒸腾。

方才因为出乎意料而忽略的吻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只是想着便腿酸脚软,然后便是浓烈的喜悦。

头顶灯笼的光朦胧洒下,她张开双眼,便看见了坐在桌边的十里和周鸿的眼神,她这才晃过神,急忙推开叶犹清,整理衣衫,顺便消去脸上红晕。

叶犹清也转过身,对上了周鸿的眼神,看着周鸿红着脸将视线移开,转而去看桌上的菜肴。

“走罢,再不吃,菜都凉了。”叶犹清说着,牵过明显身体僵了的辞柯,一同落座。

等到马大最后端来一盆鸡蛋羹,这生辰宴便齐了,辞柯轻轻喊了声眠儿,女孩便摇晃着短腿从角落跑过来,欢笑抱住辞柯。

辞柯将女孩抱到加高的椅子上,五大一小六个人围着餐桌,便开始热热闹闹的一餐。

“喏。”叶犹清伸手拿起一只剥好的红焖的大虾,放在了辞柯嘴边。

辞柯看了一眼周鸿,垂着眼张口接过。

再抬头,周鸿正用余光小心翼翼看着两人,被发现后连忙移开,慌乱地往口中放了块未剥皮的虾,硬着头皮咀嚼。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装作捡东西,偷偷碰了碰十里,待十里凑过来后,这才胆怯张口。

“辞柯同大哥的关系,一向便是如此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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