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苦话梅

茧绥养了一只狼。

茧绥情愿养一只危险的野兽,也不愿和他待在一块!

Alpha压不住信息素的释放,引来嗅觉灵敏的小灰的察觉。

雨幕里,岑骁渊和狼一样,全身湿透了,乌木沉香浸入在潮湿的雾气中,微苦、微甜。

尘燃的行踪难以寻觅,岑绮露手底下的人费了好大的劲儿,仅仅是追查到模糊的方位。

接连几月,在岑骁渊的不断施压下,岑绮露本来运筹帷幄的笑脸也碎掉了。

而这一次,江家和赵家联手在C区惹出的事端,反倒让尘燃放松警惕,自以为岑骁渊抽不出人来盯梢。

他在此地住下的第二天,岑骁渊便根据情报,寻来了。

临走前,岑绮露表露出不赞同:“还不能确定他就在那里,你现在去C区,一定会引起赵央启他们的警觉。”

“那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岑骁渊说。

“也不一定要你亲自去,我派人把他……”

“我亲自去。”岑骁渊抬起那双颜色偏浅的眸子,“必须是我亲自去。”

岑绮露拦不住他,他一定要亲眼见到茧绥,亲自把他抓回来才行。

这一回,他绝不会心软。

##

他看到那三个人有说有笑。

茧绥的身边跟着一只尚未养大的狼崽,还有他的弟弟,以及那个伪装成Beta的Alpha也在。

亲眼看到这一幕,岑骁渊的肺都要气炸了。

只要离开他的身边,茧绥就能过得很好,能说会笑,会用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其他人。

仿佛回到刚刚分化的时刻,他无法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火热的岩浆从他体内迸发出来,从心脏传输到四肢百骸,流经每一根血管,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却无处发泄。

岑骁渊早就知道。

从两个人重逢的那一刻,其实就该明了。

再没有人把住他的肩膀,歪过脑袋无知地问:“少爷,你怎么了,少爷,你很难受吗?”

也不会有人轻拍他的背,任由他的发丝蹭过脖颈,毫无防备地袒露出洁净清爽的后颈。

没有任何一个Beta……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他最狂躁最想发疯的时刻靠近,像茧绥那样,告诉他,我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我希望你不要受伤。

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是Beta的刻意讨好,是为了生存而做出的努力……

岑骁渊也认了。

可凡是演戏,凡不是真心,就有落幕的那一刻。

当初茧绥离开A区,迷失在站台,小狗找不到回家的路,是岑骁渊吩咐下去,让换班的守卫为他指路。

但他从没想过要Beta一去不复返。

一雨隹木各氵夭卄次想到茧绥不会永永远远待在他身边……

岑骁渊难以忍受。

下雨了。

雨将万物浇灌,岑骁渊从头到脚被淋湿。

现在就连一只小狼崽儿也敢在他面前叫嚣。

小灰躬身呲牙想要把眼前的不速之客赶走,Alpha立刻凶回去,只是稍稍释放了信息素,狼崽便夹起尾巴,呜咽着逃跑了。

如果这是战场上。

如果有谁不战斗,就是死路一条。

可它不战斗,转头就扑进茧绥的怀里,茧绥抚摸小灰湿漉漉的脊背,还和自己的“小狗”商量着不要去淋雨。

岑骁渊的眼睫上挂满了水珠,雨水冲淡了他的信息素,冲淡那股木质香,冲淡眼前的一切。

雨,顺着脸颊滑下去,划过侧脸那道月牙的疤痕,划至下颌,像一滴欲坠的泪,滑落了,掉在地上,和其他雨水混杂在一起。

他应该立刻把他抓走,把他带离这个地方,带离那两个傻叉的身边。

为什么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呢?

他只要茧绥一个就好了,其他人都去死好了。

雨下的好大,木门发出“咚”地一声响,岑骁渊下意识踏前一步。

尘燃匆忙跑出门,岑骁渊瞬间隐了气息,眼睁睁看着少年慌忙赶去的背影。

茧绥将犯了旧疾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去,笑着和弟弟打哈哈。

C区的雨带着一股尘土气息,让人想到山林里动物的残骸、垃圾场上腐烂的尸体,脏的雨水落入Alpha的眼睛,留下阵阵刺痛。

岑骁渊没有眨眼,任由雨水从眼睑上方进入,又从眼睛里流出,疼是像丝线拉扯一般绵延的痛,抵不上他在战场上拼死负伤的万分之一,却令他狼狈得不知如何是好。

下雨了。

雨掩埋一切。

乌木沉香的气息、他的信息素,以及他的存在,都在一场大雨中蒸发掉。

##

茧绥以为自己养的是一条狗……真可笑。

快把那只狼扔了。

岑骁渊面部表情地踩着不怎么结实的砖瓦,距离非常远,那只狼便朝他低声吼叫。

小灰已经记住他的气味,只要岑骁渊一有靠近的趋向,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茧绥还在疑惑不解:“你发情期到啦?”

那恬不知耻的狼崽竟然甩着尾巴去蹭茧绥,全然把他这个敌人抛到脑后。

岑骁渊想,还是炖了吃肉吧。

狼肉应当不好吃,分给外面那个吱哇乱叫,差点暴露他行踪的小鬼好了。

岑骁渊把苹果扔给大叫的小孩,要他什么都不许说。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一连串地“好好好”。

待岑骁渊藏匿完毕,苹果引来一帮小孩的争抢,茧绥推开门,还被其中一个给凶了。

出息的。

就知道冲他使厉害。

没了主人就只会夹着尾巴逃跑。

倒和那傻狼挺像。

打狗也要看主人,岑骁渊的目光落在那个抢的最凶、嗓门最大的小孩儿身上,短暂沉吟了一会儿。

##

又下雨了。

岑骁渊讨厌下雨。

茧绥被浇成落汤鸡,路过大堂时还不忘从果盘里挑零食吃。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没察觉。

岑骁渊跟随茧绥的步伐来到大堂,拿起一块话梅糖在手里。

这种糖,在B区的那栋房子里也有,一整袋,甜腻腻的,全部尘封在柜子里。

岑骁渊将糖纸撕开,剥开一颗放在嘴里。

舌尖抵上糖果的那一刻,苦涩弥漫开。

他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他最开始的目的,他之所以那么迫不及待地来到C区……

是要把茧绥带走。

尘燃的行踪已经暴露无遗,缘余也被支走到另一片场域。

岑骁渊在C区待得足够久了,垃圾场虽然隐蔽,但赵家早晚会找上门来。

他需要在那之前带走茧绥。

口腔里的话梅糖融化了,带着酸甜的味道,茧绥说像他的信息素。

岑骁渊刚往前迈了一步,小灰已经冲上来,张开满嘴尖利的獠牙扑向他!

外面还在下雨,茧绥在浴室洗澡,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沿上,什么都听不真切,他以为小灰和往常一样蹲守在门外。

岑骁渊没怎么费力地躲开了,那狼冲得太猛,直接蹿到雨幕里,浑身湿漉,两眼发光。

岑骁渊跟着走出去,头发瞬间被打湿,紧贴着面颊,高挺的鼻梁上斜斜滑落雨珠。

小灰警惕地后退一步,岑骁渊轻笑一声,“怎么就这么着急找死呢?”

那只狼又开始嚎叫,一声一声,融在雨幕里。

茧绥这回听到了,浴室里,困惑地朝外喊了一声:“小灰?”

“你不想我带他走?”

此刻,岑骁渊对着一只动物、一只野兽,眼神里充满偏执的敌意。

“你们所有人都在阻止我,都不想我带他走!”

小灰这回没有夹着尾巴逃窜,而是同样发出阵阵低吼。

岑骁渊的拳头紧握,双臂在颤抖。

茧绥的弟弟并不像短讯里所展现的那样对茧绥毫不在意,相反,他在意的不得了,不然不会花费心思将他哥藏在这种地方,不会安置好一切。

就连缘余也一样,尘燃离开后的几天,缘余还在。

岑骁渊想过不然就在这里解决了这名劣质Alpha,他的存在对于自己是个威胁,茧绥一直在为缘余作出让步。

岑骁渊心底的醋坛灌了一缸又一缸,最无力的是,他只能用威胁,只能用缘余做筹码,把茧绥拴在自己身边。

现在不一样了,是他先找到茧绥。

是茧绥太不小心,被他找到了。

他有权利……去毁掉。

毁掉什么?

“茧绥,你浇水浇得太频繁,苗会死的。”

缘余还在的那两天一直在帮茧绥看着那片蔬菜地。

因为茧绥失败了太多次,他难免要操心一些。

茧绥有些挫败:“我就是……想看它发芽。”

“会发芽的。”缘余安慰道,“你都这么用心了,它会发芽的。”

毁掉什么呢?

毁掉茧绥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他的存在,他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他出现在茧绥的面前,就只会令他痛苦。

“小灰?”

茧绥的声音近了一些,他推开了浴室的门,向外张望。

岑骁渊蹙眉,扭头的瞬间,那只狼扑咬上他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啃下一口。

岑骁渊闷哼一声,一脚踹过去,小灰飞出去,重重跌落在草丛里。

血液顺着手臂一滴滴地往下落,又在雨水的冲刷中变淡、消散……

即便如此,岑骁渊还是控制着信息素外泄,嘴巴里的糖果发苦,吞咽下酸涩,喉咙发痛。

苦话梅、苦话梅。

公众号:与光同行呀

他尝到独属于他的坏果。

春意夏

写得很爽的一章

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小灰没死,啵啵啵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见!

>